伍思远大半夜里起身穿衣服，他轻手轻脚地刚要下床，床上璃歌叫道，“你干什么去？”
伍思远笑道，“我睡不着，去读读书。”璃歌道，“什么睡不着。睡不着就睡不着，不许读书。”
伍思远道，“我读书也不行？过那么些年，我也要去考科举了。你是不是希望我考不上？”
璃歌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拨弄她的散发，“你要你爹给你搞个官位，那不简单。”
伍思远道，“那多没出息啊？”璃歌笑着把头发放下来，“你爹还觉得不好意思？忒清高了些。你看哪个朝里人不这样弄的。”
伍思远道，“哎呦，之前谁跟我说，我要是贪污剁我一只手指头的？”璃歌道，“是啊。所以你要是考不上功名，想着走什么后门的话，哼哼，你也别想来见我了。”
伍思远笑起来，“我不会，我不会的。”璃歌也笑吟吟道，“是呀。我怕你爹那天跟我阿玛讲一声，你就有官做了。”
伍思远弯腰笑道，“嗳呦，你是夸你阿玛，还是损他？”
璃歌道，“管我夸不夸，反正我告诉你，你别给我投机取巧。”伍思远噗嗤笑道，“人家是贤妻劝导，你做贤妻这样霸道。你也是胆子肥，不怕你相公生气？”
璃歌道，“你要是生气，以后永远别睡这了。”伍思远笑道，“我的错，我的错。”他见璃歌不答话侧过脸，以为她是真生气了，他便走过去道，“欸。”
伍思远坐床沿去拉她，璃歌转过身，伍思远却发现她脸上兜头盖脸全是泪。
伍思远大惊，“你怎么了？”璃歌道，“我是想沉香那个事。你说人心是不是叵测，我对她那么好，把她赎出来让她伺候我额娘。结果她爬了我阿玛的床。”
伍思远连忙帮她抹泪道，“你以后就当没这号人了。不值得为这种小人觉得难过。”
璃歌却一抓住他的手甩开道，“我怕你也是小人。”伍思远道，“我怎么又成小人了？”
璃歌道，“你不许说我耍小性子。我也讨厌耍小性子的人。只是我实在害怕。”
伍思远笑道，“你信不过我了？”他道，“抛弃发妻，与不孝同是最不道义之事。”
璃歌道，“我就是怕你说的好听。”伍思远道，“你也太信不过我了。”他把手递过道，“算了算了，你来砍行不行？”
璃歌笑起来推开他，“你真是无理取闹。”伍思远笑道，“你不难过了就行。”
璃歌道，“不过官场上你不找小妾，人家会说的。”伍思远皱眉道，“放他娘的屁呢。这分明就是给自己找女人找借口。王安石也就一个太太，他被人诟病千古罪人了？”
璃歌道，“可是当今确实是这样。”伍思远道，“你别听那一套。我要是不纳妾，皇上还能杀了我啊？倒是我休妻，还真的会被人骂死。”
璃歌笑道，“行行行，我信了你的话了。”伍思远笑道，“信了就行，我去读书了？”
璃歌道，“什么意思么你。睡不着觉就去读书，你不会陪我聊天么？”伍思远道，“你不睡么，不是我吵醒了你。”
璃歌道，“你们男人家的总觉得一些女的拘泥于情情爱爱，你们也不想想，我们天天在家里能干什么。不拘泥情情爱爱难道上朝论政么。”
伍思远道，“怎么讲到这个事了？”璃歌道，“我就是突然想到的。要跟你谈什么深明大义吧，又觉得无趣。天天花枝招展，又觉得是狐狸精。那生性恭俭呢，又觉得死板僵硬。”
伍思远笑道，“我告诉，我不会。”璃歌弄她的头发，一层层放到后面去，“我不信。”
伍思远道，“他们是他们，又不是我。”璃歌道，“真的假的？你还有这想法。”
伍思远道，“欸，我还想问你呢，居然还敢这样问我？你额娘跟你阿玛这样说。”
璃歌道，“我额娘有这个心也不敢说好不好。”伍思远笑着刮她鼻子，“那怎么有你这样嚣张的女儿呢？”
璃歌道，“是啊，那么多有钱人，居然有你这样一个思想嚣张的。”伍思远笑道，“不嚣张。你是没看过李贽的书。”
璃歌吓道，“你胆子肥了你，看李贽的书？那可是视为异端的书，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伍思远道，“有什么不能看。不要我看，那我非看。”璃歌恨恨敲他脑袋道，“我看你挺踏实的一个人，怎么这么不老实？看来人不可貌相。”
伍思远笑道，“你要不看看？”璃歌道，“我不看。你看完赶紧给我销毁了。我看你哦才真的是活腻了。”
伍思远道，“哎，想不到你也是这样无趣。”璃歌瞪他道，“不看李贽的书，我就无趣了？”
伍思远摇头道，“哀哉，哀哉！”
伍思远复叹气道，“我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怎么知道原来是一样的。”
璃歌道，“又什么意思？”伍思远道，“你也是骨子里信奉那一套的，所以也不敢看。”
璃歌道，“我不信奉。可当下是既定的，我又改不了。再说，我那不是担心你。你这样做被发现试试？皇上摘了我们全家的脑袋。”
伍思远叹道，“改不了，那我们夫妻两个，做个世外桃源也可以。”他说的一本正经，璃歌实在忍不住笑了，“我的娘，就冲你这句话，你把书给我。”
伍思远还真下床翻了半天找了出来给她。他悄声道，“你小心点。”璃歌接过道，“你放心，我没那么蠢。”
伍思远用手肘戳她道，“你还看什么书？”璃歌翻着翻着把书坎头上，“我不怎么看书的。我额娘也就教教我读列女传，不过我也看不下去那东西。”
伍思远道，“我教你读书怎么样。”璃歌摇头，“不好。我对诗词歌赋没兴趣。我阿玛想过教我，我学不下去。我就不是个当才女的料。”
伍思远笑道，“才女就非得读诗词歌赋了？欸，能不能不要那样想。有才也分很多种的。”
璃歌躺下身道，“那你说说还分什么。”伍思远道，“吕稚还有武则天都是有才的。”
璃歌吓得把书一放看他，“你这思想够恐怖也够叛逆。”伍思远道，“实话告诉你，我是看你跟我性情一般，我才喜欢你，如此推心置腹视你为知己的。”
璃歌看着他道，“可是你都说你喜欢温柔的。”
伍思远道，“我表面上当然要符合传统的作风了。我是个有城府的人，难道我喜欢什么，也要轻易外露？”
他语气极其真诚，“在我眼里，你就是与众不同，无出其右的。”
璃歌心里动容，“你敢跟我说这些话，必然是极其相信我的了。只是你怎么知道我能跟你情投意合？”
伍思远道，“那日你跑到青楼里，又对沉香那么好，我便知道了。如果是一般人，谁有你这样的胆识。我便知道你是我想要找的妻子。我曾以为今生都找不到，不想老天如此垂怜于我。”
璃歌听了心下寂寂的。她低声道，“我也以为，像我这个性子这辈子没人要了。”
伍思远笑道，“反正我们都是怪人，凑成一对也特别好。”
璃歌笑起来拧他的嘴，“你是怪人，我可不是。”伍思远反过手去挠她痒，璃歌叫起来，“哎呀，哎呀，你个变态！”
伍思远停手笑道，“我不动你，我尊重你的想法。”
璃歌笑的差点没喷出来，“我看你以后怎么个尊重法。别给我耍花腔。”
外头有人敲门，璃歌道，“谁？”却是丫鬟阿欣道，“小姐，是我。”
璃歌道，“你进来。”阿欣进来道，“我听里面有声音，我就进来了。”
璃歌道，“这事？你怕我们是惊了觉是么？”阿欣道，“不是了。奴才是跟着念玉，发现她去了和琳大人的府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