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星如斗时冯霁雯身披黑色斗篷缓步回到和府。她撇眼却见乔莺儿一身撒花翠袍,头簪翠粉步摇,一弯笑意立于门口。见着冯霁雯,乔莺儿便笑道,“夫人好。”阿福正在纳罕她怎么还没有走,又是这一副娇滴滴的打扮示人,一旁的冯霁雯却已明白了七分。
冯霁雯自打算入门。乔莺儿盈盈笑道,“夫人,您的事我都知道了。”
冯霁雯道,“是非对错,老爷还没有裁决。”乔莺儿笑道“那也快了”便讽笑着离开。冯霁雯只是付之微微一笑。
冯霁雯走到寿椿楼正门,却发现主屋门敞开,有灯火光明堂堂地亮着。冯霁雯摘下斗篷递给阿福,示意她先走。阿福会意退下。冯霁雯往主屋里走去。
冯霁雯进门,却是和珅坐于木桌的一旁。他看见冯霁雯走进,抬眉道,“怎么才回来?”
冯霁雯伏身道,“老爷,刚去我阿爷家的。”
和珅摘下官帽撂于一旁,“你不要对我那么客气。我不习惯。”
冯霁雯起身,和珅道:“璃歌回来了。在屋里睡着呢。还有丰绅殷德,我让和琳接回来了。”冯霁雯欣喜道,“那就好,我就去看他们。”
“欸,”和珅挥手,“孩子都睡了,你明天看他们也不迟。”他似乎很累很疲倦,说话声有气无力。冯霁雯走上前,“老爷,你不舒服?”
和珅摇头,“我有点累。刚才皇上找我有事,军机处商议太久了,才回来。”冯霁雯拉住他,“老爷早点去休息,不要伤了身子。”
和珅反抓住她的手臂,眯眼道,“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冯霁雯道,“怎么会。”和珅手劲直发软,“不是…我那天那样说你实在对你不住…那是气话,你别记心上…”
他说着说着昏昏沉沉的似要倒在冯霁雯的手臂弯上,冯霁雯笑道,“我自然不会。哪有妻子生丈夫气的道理。我扶老爷去休息罢。”
和珅忽道,“倘若我告诉你,应莱被我杀了,你生不生气?”冯霁雯惊得双手一颤。和珅却敏锐的察觉到便松手,一时间目光凌厉,“你恨我是不是?”冯霁雯镇定道,“哪里会。”和珅笑道,“是,你恨死了我。你大概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你的丈夫看。”
这一句话的分量非同小可,分明是指责冯霁雯为妇不忠,冯霁雯听罢如五雷掣顶便要跪下。和珅淡淡道,“你犯不着跪。你是不是觉得我横插了你们一脚,让你们做了一对苦命鸳鸯?”
冯霁雯听此言如芒刺在背,强行镇定站住道:“老爷严重了。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没有鸳鸯这一说。若说鸳鸯,妾身愿自死证清白。”和珅敲桌仍是淡淡道,“那你实话实说,我要你的解释。”
冯霁雯咬唇道,“……在婚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应莱的面,只是阿爷单方面曾想要把我许配给他……应家觉得不妥便婉拒了这门亲事。其实这件事老爷也是知道的。”
她紧张地接不上话,但还是咬牙说出了,“应莱…他确实后来对我有过想法,但妾身从来没有。”
她顿道,“妾身属言句句属实,老爷如不信,可以问我阿爷。”
和珅抬眉,用手静而抚眉笑道,“是,我看出他对你有意思。所以我要把他遣散到武昌府,我还打算路上把他杀了。你阿爷倒挺护着他,告诉他我要杀他,他才逃过一命。你说问你阿爷,我怎么知道你阿爷会不会护着你胡说一气?”
冯霁雯道,“妾身如若真的心属他人,那日早已逃走用不着说那么的多话浪费时间。”她心神已乱,静静地只看着他作何反应。
和珅蓦地起身,站起到她身旁,双目柔情款款一把揽住她侧过脸便要吻,冯霁雯浑身一抖急低下头。和珅冷笑道,“从前你不是这样的。唯一的理由就是,你后来发觉应莱更好。”
冯霁雯道,“不是这个原因,老爷。”和珅却打断道,“我不喜欢你喊我老爷。你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喊我致斋?”冯霁雯闭眼道,“致斋……你毕竟跟以前不一样了……”
和珅背走到她的肩膀右侧旋即站住,右手紧搁在她的右肩膀上。冯霁雯抖得更厉害了。
他侧在她右耳旁轻声道:“我是不一样了。我是不是跟你想的不太一样,贪财好色心狠手辣玩弄权术?很多朝中的事情我都没有跟你讲,只同长媚讲,因为她同我是一类人,也怕你不高兴。其实我明白,大概是你心疼应莱是个好人,才会这么紧张。我这么做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允许别人觊觎你,同样的你也要明白,无论你接不接受我现在这样我永远都是你的丈夫。”
冯霁雯闭眼不敢言语。
和珅见状,舐了舐嘴唇又道:“你好生提防着长媚。我真怕你活的太傻。至于乔莺儿嘛——”他顿了顿笑道,“以前我是宠着她。不过,既然有你出面,我自然也会好好的待她。”
和珅拍了拍她的肩膀后便离开。他走至门前,见阿福拱手立于一旁。他道,“怎的?不进去服侍你家小姐?她身体一直不大好,倘若伺候不周仔细了你的皮。”
阿福低头道,“奴才不敢。只是奴才斗胆问老爷一句,夜已深了,能不能今晚留宿在这里,也不用劳费周章了。”
和珅冷冷道,“不用。你倒是问问你家小姐愿不愿意,她要是愿意我自然愿意。只怕她想清楚了再告诉我。”说毕便往偏屋长媚的房里走去。
阿福进屋见冯霁雯坐于桌旁。阿福叹道,“小姐您但凡让着老爷一点,老爷这三番五次地拉下脸面找您。不要怪奴才多嘴,平常夫妻要是像您这样,铁定是翻了。”
冯霁雯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把手中攥着的信纸移至桌上的烛火旁逐渐燃着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