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郝菲菲看着我,眼里闪着泪,看着她这样子,我也红了眼眶。
“菲菲。。。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会尽力帮你的。”
“小雨,没有误会,人是我杀的。邓易为了保护我,替我顶罪,他才是冤枉的。。。”
“菲菲,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洪保保,你还有大好的前程。”
“小雨,你记得我们初三那年冬天,有个初二女生在二郎山烈士墓那里被先奸后杀的案件吗?”
“记得,当时大家都觉得很惋惜,你还因此心情低落了很长一段时间。”
“死了的女孩是我的表妹,当年对先奸后杀的事都很忌讳,父母不准我在学校提这事。她是我二姨的女儿,林芳芳,我们一起长大,那个年代我们都是独生子女,感情上表妹就像我亲妹一样。14岁,花一样的年纪,就这样没了。至今我二姨还保留着表妹的房间,她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的保存着。一个多月前我去看望我二姨,在表妹房间里回想过往的时光,无意间在表妹书里翻到一封信。是写给我的,没有邮戳,应该是还没有来得及寄出。我很疑惑,我们两家离的很近,有什么事需要写信告诉我。
我拆开信封,信上说“菲菲姐,我怀孕了,是林保保干的,现在林保保不认账,我不敢跟爸妈说,太羞耻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菲菲姐,救救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肚子会一天一天变大,我会瞒不住的。。。日期2002年12月24日。”
面对17年前的求助信,我痛哭流涕,洪保保这个人渣,我要杀了他!当年芳芳之死肯定跟洪保保脱不了干系,这么多年找不到凶手,一定是洪保保的爸为他遮风避雨。当时我不敢告诉二姨和二姨夫,他们已经上了年纪,又中年失独,把17年前的伤痛挖出来,再让他们经历一次,我怕他们受不了。我把信偷偷拿走,决定一个人去实施报复。”
“菲菲,你怎么这么傻?”听到这里,我止不住的流泪。“你一向聪明理智,实现正义可以通过司法途径,可以找我们帮忙,你怎么这么冲动。而且你怎么单凭一封信就确定是洪保保,当年警察没有查跟林芳芳关系密切的人吗?当年的尸检没有查出林芳芳怀孕了吗?”
“当年芳芳的尸体很快就被拉去火化了,尸检报告根本没提过芳芳怀孕了。洪保保与芳芳的事,我们当年根本不知道,二姨父常年在外地工作,二姨又忙里又忙外,对芳芳疏于管教,芳芳当年正值青春期,叛逆的厉害,有事也不告诉二姨,倒是我还知道的多一些。虽然芳芳当年隐约跟我透露喜欢班上一个男生,小孩之间的喜欢就是传传纸条,写写情书,再怎么叛逆,基本的尺度应该是有的。而且当年警察调查出来,芳芳喜欢的人并不是洪保保,芳芳喜欢的那个男生名字我已经记不住了,但是干干净净的,学习成绩很好,绝对不是洪保保这样的人渣。”
“所以你就一个人去实施报复行动?邓易是怎么参与进来的?”
“当时我确实想过一刀捅死洪保保,但是当我买了刀后,我发现我刀都拿不稳,更别提下手。既然杀不了洪保保,狠揍他一顿,然后把信交给警方,如果当地派出所不管,我们就闹到市上、省上去。我找到邓易,让他帮忙打人,邓易这个呆子,问都不问我原因,就直接跟我上了。有天晚上我们趁洪保保一个人,用麻袋套了他头,摸黑把他揍了。邓易这身腱子肉关键时刻真管用,后来洪保保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那后来事情怎么演变成这样?洪保保怎么又死了?”
“我们打了洪保保的第三天胡鸣找到我,说有人看到我打了洪保保,举报到他那里了,同事多年,不希望看见我进去,让我把原委告诉他,帮忙解决此事。我告诉胡鸣,当年是洪保保杀了我表妹林芳芳,我有证据在手,马上可以交给警察,我不怕洪保保,可以对簿公堂。胡鸣劝我冷静一点,即使洪保保真的涉嫌杀人,自有他的审判,一码归一码,我也是故意伤人,按刑法也会被判刑。胡鸣说的很有道理,我会被判刑,而且会连累邓易,我觉得我们做的很隐蔽,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我慌了阵脚。胡鸣说让我先躲一躲,他有个同学在Z市某企业任高管,可以帮我安排个位置。举报人那里他先帮我压着,如果还是被洪保保发现是我打了他,我有杀人证据在手可以威慑住洪保保,暂保我和邓易的安全,如果以后还是想为表妹声张正义,再把证据交给警方不迟。我觉得有理,洪保保从小到大都是恶霸,如果把他逼急了,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现在他躺着没法动,万一他日后要打击报复,会用各种方法让我难受。而且我需要确保芳芳的信到了警察手里,不会被洪保保中途截留,要不然纵然我因伤人进了监狱付出了代价,洪保保仍然逍遥法外,得不到应有的惩罚。我同意了胡鸣的建议,准备南下。也就是在你加入造纸厂的前夕,只不过因环保督察的事耽搁了,才拖了一个月。”原来我来造纸厂之前郝菲菲就做好离开的准备了。
“所以你离开并不是要去HW,而是被迫暂避一段时间?”
“是的,小雨,我骗了你。32岁的大龄单身女青年,在就业市场上是没有竞争力的,何况HW这种企业,需要你全身心的付出,即使关系再硬,也不会承担入职就休产假的风险招募大龄未婚女青年的。”这点我早该想到。
“胡鸣为什么这么帮你,他对你有意思?”
“应该没有,胡鸣是工作狂,他帮我应该是出于企业经营稳定的考虑。胡鸣需要稳住洪保保,洪保保突然出事,对造纸厂也会有影响,我想胡鸣需要时间处理厂里与洪保保相关的一些事。”
“那既然你已经放弃了杀洪保保的念头,为什么你又杀了洪保保?”
“是意外,那天你陪我去采买准备去Z市的行李,百货商店门口跟我打招呼的就是洪保保。”我恍然大悟,所以郝菲菲当时拉着我快速离开。
“洪保保当时已经痊愈,我意识到我南下的事刻不容缓。你可能没注意到洪保保的眼神,透着邪气。当天我就跟胡鸣说,我晚上到单位加班把工作交接资料整理好发给他,让他务必晚上看了回复意见,我好尽快离开。胡鸣说晚上正好加班处理排污指标异常的问题,他可以等我。晚上十点我到胡鸣办公室汇报工作,谁知洪保保也在场,两个人都酒气熏天,不知道在哪儿喝了酒回来。我当时愣在场,不知道如何是好。胡鸣说他清醒的很,我的事比较紧急,不用介意洪保保,直接说。我就着资料一项一项跟胡鸣解释,当洪保保不存在。汇报到一半,胡鸣突然肚子疼说要去厕所,让我在办公室等他一会儿。
胡鸣刚出去,我发现洪保保又用那种邪气的眼神看着我,我心里发慌,想出去躲一下,等会儿再回来。谁知洪保保抢先一步挡在门口,“郝菲菲,你怕我干什么?”“你滚开,我看见你恶心”我试图推开洪保保,但是洪保保常年酒肉吃喝,一身肥肉,就如同一滩烂泥堵在门口,推都推不动。
“洪保保,你滚开,再不让开,我叫人了!”
“你叫啊,警察来了我都不怕!”
这个月因为环保督察的事,工人轮番加班已经疲惫不堪,厂里这几日已经解散值班制度让员工回家休息,现在这个时候只有门卫大爷在厂区,厂区门口离办公室太远,我喊了几声“来人,来人”没有人响应,胡鸣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洪保保步步逼近,我越来越慌,那邪气的眼神,我估计他想对我意图不轨。
慌乱之中我瞄见了胡鸣桌子上的水果刀,我抢先一步拿到刀,口头警告洪保保“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结果洪保保根本不在意。
“郝菲菲,这样的场面我见多了,没有我控制不了的场面。”
说完洪保保直接扑过来抢刀,可能因为他喝了酒或者因为大病初愈,洪保保一步踉跄,跌倒在地。他从地上爬起来,啐了一口口水,恶狠狠的说“郝芳芳,我知道是你打了我”原来他已经知道了,胡鸣没有帮我保守住秘密,我心里又惊又怕,估计我是走不成了,事已至此,不如挑明了说。
“洪保保,我表妹林芳芳是不是你杀的?”
“是,又如何?反正你也活不过今日,告诉你也无妨。”洪保保一脸轻蔑。
“你这个人渣,我要杀了你!”我嘴上这样说,心里怕的要命。
“就凭你?!人渣?我不妨告诉你,你表妹不是被先奸后杀,是先杀后奸。”洪保保说这话同时又逼近一步。
“你不是人!!!你知不知道芳芳当时怀了你的孩子?”
“知道又如何,这种事她自己去处理了就行了,难道还要为这种小事惊动我父亲吗?”
“小事?!你还有没有人性?!”
“人性?人性能当饭吃吗?这个世道人性是为利益关系服务的。说到底林芳芳的死是她咎由自取,哭闹不休就算了,还经常尾随我,我只有把她解决掉,以除后患。”
我当时怒不可遏,血气上涌,失去理智,对着洪保保胸口就扎过去了,我当时想的是既然洪保保已经起了杀心,就跟他同归于尽。。。
等我清醒过来,洪保保已经倒在地上。这时邓易电话进来,我告诉他,我可能杀人了,邓易问了我的位置,赶到了胡鸣办公室,探了探洪保保鼻息,说已经死了。我知道我完了,我说我要去自首。邓易给我批上他的外套,让我先回家,路上遇到其他人不要理会。我懵懵懂懂的走回家,回家洗漱后就睡了,可能因为惊吓过度,太疲惫,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邓易到我家拿走了带血迹的衣服,告诉我,不要怕,他会保护我的。结果他的保护,就是替我顶罪。这个男人在社会体系里力量微弱,但是却在用生命保护我。。。”
说到这里,郝菲菲已经泣不成声,我也听哭了,长这么大,经历过太多人事,我认为这个世界上肯用生命守护你的人除了父母,没有其他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愿意为你豁出性命,无疑是真爱,我相信邓易对郝菲菲的感情是无比真挚的。
郝菲菲擦了擦眼泪“邓易太傻了,我不值得他为我付出那么多。邓易被警察带走的第二天,我就回来投案自首了,刚开始警察怎么都不相信我是杀人犯。凶器上没有我的指纹只有邓易的,何况凭一个女人的力量怎么去杀180斤的胖子。而且邓易告诉警察,当晚洪保保意图对我不轨,幸好他及时赶到把我救下来,他当时恼羞成怒,与洪保保厮打期间错手杀了洪保保,担心被追究,把洪保保的尸体藏在了厂区废料堆并清理了案发现场。掩藏尸体本意只是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厂区到处都是摄像头,杀人事件掩盖不了,邓易估计尸体发臭需要几天的时间,足够我们脱逃。谁料事发第三天废料回收公司到厂区回收废料发现了尸体,警方调出废料区摄像头锁定了邓易是嫌疑人,当天就逮捕归案。同时邓易的供述合乎逻辑,罪证确凿。警察确定邓易是杀人犯无疑。抓到邓易后,警察才调的门卫出入口监控,查找出事当晚出入人员记录,如果我不回来自首,警察也会传唤我问话的。”
“那胡鸣呢,当晚他去哪儿了?办公室监控调了吗?”
“厂区办公室区域是没有监控的,警察只有凭我们的供述才能知道当晚的具体细节。胡鸣比你先来这里接受问话,他说事发当晚肚子疼,中途去上厕所,还是不能解决问题,所以他徒步去镇上买点止泻药再回办公室,回到办公室发现人都不在了,以为大家等不了都走了,当晚他又喝了点酒,醉醺醺的,他就直接在办公室睡了。胡鸣的描述与厂区门口的监控记录一致。”
“但是今天警察带我走的时候,胡鸣一点都没提他来过办案中心。那后来呢?警察相信人是你杀的了吗?”
“邓易一直把罪名往身上揽,询问期间他看了我好几眼,那眼神是乞求、是真诚、也是爱,但是邓易,对不起,我不能这么自私。警察问我们是怎么杀死洪保保的,邓易说扭打期间,洪保保摔倒在地,他从背后捅了几刀。虽然当时我失去理智,但是我记得我是对准胸口捅的。根据尸体刀口方向,警察因此判定我才是凶手。估计邓易当时忙于藏尸清理现场,根本没注意尸体伤口方向。我这些话是说给你听,也是说给警察听的。司法只在乎事实和结果,没有感情,我希望你能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父母、二姨和二姨父还有同事、朋友,我不是丧心病狂的杀人犯,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不希望我的父母辛苦培育我多年,还被嘲笑说,培养了一个杀人犯女儿。”
我看着郝菲菲,又伤心又心疼,泪止不住的流,“菲菲,你放心,叔叔阿姨那儿我会经常去探望,以后我就是他们半个女儿。。。”
“谢谢你,小雨”郝菲菲眼眶又湿润了,“工作这么多年,我多少有些积蓄,够我的父母养老了,不过感情关怀上,需要你帮忙去看看。”
“好的,我答应你。我去帮你找好的律师,咨询下专业的意见,事情未必像你想的这么坏,我们一起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