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冽一连五天都没有出现,连条微信都没有。
辛偞陷入了失眠状态,三四天没睡好觉,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安安静静地上完剩下的三门课,余下的时间,周六晚上的班她也请了假,一直蜷在了家里。
不止是心情有点沉郁,自从那天淋了点雨,得了感冒一直没好,还有些发烧,吃了好几天药也不见好。
自己感冒了,她就想到了陈冽,他都浇透了,会不会也感冒了。
可一想到陈冽消失不见,她又劝告自己别再想了,人家又没说什么,你想那么多干什么,自导自演有意思吗?
所以任凭罗允菲怎么笑话她暗沉的熊猫眼,她都像潭击不起波澜的死水,给罗允菲最大的恩赐就是嘴角对称地扯起来笑了那么两下,还不带任何诚挚的情感。
罗允菲百思不得其解,虽说自打她认识辛偞第起她就顶着这一副臭脸,但最近其实她已经感觉到辛偞的变化,她似乎没之前那么,抑郁了。
她知道辛偞有抑郁症的,辛偞没说过,是辛轶姚告诉她的。
辛轶姚虽然嘴上不说,但刚开始很担心辛偞在陌生的城市里不能适应大学生活,她很少朋友,严重的时候社交也成问题,知道罗允菲和辛偞很好以后,有次来北乔看辛偞,特意单独找罗允菲去咖啡厅坐了一会儿,告诉了她辛偞的病,他看得出罗允菲是个开朗乐观的人,他请罗允菲能慢慢引导辛偞,让她别再那么孤僻。
在这之前,罗允菲以为辛偞冷面大王的性格是天生使然的,没想到她有抑郁症,从那之后,她就一直试图去理解她,心疼她,拿出了一整颗心去交这个朋友,去感化她。
以前严重的时候辛偞会请很多天假不来上课,去她家看她,白天窗帘也死死地拉着,屋子里没有一丁点儿光,她就窝在地上靠着沙发,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两天就吃了半个苹果,五线谱胡乱地撒了一地。
还有一次罗允菲去她家,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她就穿着条单薄的裙子躺在地板上流眼泪,手臂上红鲜鲜的,肉里渗出的血液刚刚凝固,空调开到了十五度,浑身冷的像躺在冰窖里一样,罗允菲抱住她,让她的眼泪顺着自己的胳膊流到冰冷的地板上。
罗允菲怎么也忘不了那天辛偞伏在她膝盖上说的一句让她感觉到绝望的话,不是这个世界不好,不好的是我。
所以和以前相比,辛偞真的好了很多,会和她一起吃饭,会随意地开玩笑,会平平静静地生活,偶尔也会低沉一阵,但至少不会想去拿刀见血了。
可最近几天辛偞的反应又有点儿退化的趋势了,她刚开始以为是药减量了的缘故,身体和精神还没适应过来,但再仔细想了想,那个作祟的因素,应该是陈冽。
陈冽出现在辛偞的生活里,像把只有一颗子弹的手枪,虚晃了她一下,好似前几天只是一场梦,就连于澳冲上来要打她的那一下子,也虚幻的只不过是她的想象罢了。
她有一种被捉弄的耻辱感。
陈冽对她,充其量就是闲来无事撩拨一个美女而已,吃两顿饭之后新鲜感就消失殆尽了,可能唯一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个生僻字。
辛偞嘴上不说,但心里是失落的,直白点儿讲,陈冽的确让她很多年没有过悸动的心,复活了一次。
可来无影,又去无踪。
她瞧着桌子上陈冽送她的耳环愣神,看见它就总能想起陈冽清峻的样子。她摘掉耳朵上的银质圆环,把这对水蓝色的耳环戴在了耳垂上。
今天是周日,她没请今天的假,晚上还要去酒吧上班。
......
陈冽醒来的时候是周六早上,他在ICU昏迷了两天,脱离危险后转到加护病房又躺了一天一夜才清醒。
睁眼时,病床旁坐着童苏和商迪,看见陈冽睁开了眼,童苏把守了一夜正打瞌睡的商迪一胳膊肘怼了起来,“老大醒了!”
“我的妈呀老大醒了!”商迪差点蹦起来。
“快去叫医生!操,快点儿!”
“啊啊啊知道了!”
陈冽的腹部被纱布缠着,手臂也被纱布缠着,疼的像往里打了钢钉一样,浑身都沉甸甸的好似灌了水银。
他这是负重伤了?
童苏满脸兴奋,恨不得现在就把陈冽拽起来,“老大,你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吗?”
陈冽嘴唇干裂,费劲地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一个字,只上下点了点头。
医生进来给陈冽做了一系列检查,告诉童苏和商迪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没有大碍了,持续观察,好好养伤就行。
两人谢天谢地,把医生和护士送了出去。
童苏给陈冽倒了杯水,把病床摇了起来。陈冽喝了点水润了润嗓子,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了话。
“今天几号?”
“十三号。”
“我躺了四天了?”
“可不嘛。”商迪道,“前两天一直在ICU,把我们快要吓死了。”
“于澳呢?”陈冽接着问。
“在派出所里呢,林劢和郭兆南去处理了。我昨天和童苏去看他了,他就等着出来给老大你磕头谢罪了。”商迪说的咬牙切齿。
“封丞呢?”陈冽又问。
“那小子抓进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一会儿问问林劢,我已经告诉他们你醒了,估计一会儿就来了。”
陈冽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送辛偞回家的那天晚上,童苏打电话来,说于澳他们五六人刚从外环的一家KTV出来,被城西一伙很出名的混混堵上了,这伙人的头儿封丞和于澳有过节,特意带了十来个人在这儿等着,想教训教训于澳他们。
本来于澳没想搭理他们,前些年打架打得狠,天天脸上挂伤,但陈冽这两年回北乔以后,就被他驯化的改了很多,已经很久不惹事了,这次他压根也没想搭茬儿,随便他们怎么叫嚣。
要命的是,封丞嘴巴不干净,句句骂在于澳心口窝上,关键是他还看上了童苏,想扯走她,于澳那股野草一样的蛮劲儿和韧劲儿一下就上来了,骂他怎么都行,想动童苏,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
两伙人就这么打起来了,封丞带了十来个人,显然不是人家的对手,童苏不想于澳这么冲动,冲动之下必多糟乱,拉他也拉不住,劝他也劝不听,只好给陈冽打了电话。
陈冽是他们老大,向来先礼后兵,他一来肯定能控制住局面。
封丞见陈冽来便停了手,上高中时陈冽在北乔这一带就很有名,几场架下来再没人敢惹,封丞始终只和于澳交锋,没见过陈冽,他听了很多年陈冽的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了真人,神情虽然很淡漠,但看过来时的威慑力,让他有些心慌,不过他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也不是吃素的。
于澳见陈冽来,一下有了底气,顶着挂了彩的脸对封丞更是冷言冷语,陈冽偏头示意郭兆南把他弄回来,现在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校霸混混了,他是学法律的,他知道聚众斗殴的后果,所以只打算和和平平地解决他们俩之间的烂事儿。
封丞可没有陈冽的格局,看陈冽态度很中立,以为陈冽这些年不行了,怕了这些后浪,更牛哄哄地上来冲撞陈冽。
于澳是个无所顾忌的人,唯一的顾忌就是不能动陈冽和童苏,他见封丞盛气凌人的样子着实忍不了,一个拳头就要砸过来,却被陈冽伸手拦住甩了回去。
陈冽一把拽住了封丞的衣领,伸手拍了拍他那张还算凑合的脸蛋,漠然地开口,警告他再不规矩就别怪他下手太狠。
几个来回下来,封丞败下阵来,领着他那帮弟兄们扬长而去。
陈冽也带着几人离开,可没想到封丞一帮人根本没走,藏在车边的草丛里,悄无声息地抄着棍棒就冲了出来,场面一度混乱。
陈冽和林劢都是练家子,虽然手里没什么东西,但对付几个小青年也是小菜一碟,转眼就收拾了个八九不离十。
可那边被于澳几拳打倒的封丞突然拿出了把尖刀,饥不择食地冲背对着他的于澳扎去,陈冽眼尖,一个箭步迈过去一把扯走了于澳,封丞见失了手,打红了眼,刀锋一转,直直地插进没来得及反应的陈冽身上,鲜血从腹部顺着刀口一淙一淙地涌出来,染了一地。
于澳发了疯地钳住了想要逃跑的封丞,拳头如雨点一样砸了下来。
林劢和童苏慌乱之中一个打120,一个打110,郭兆南和商迪捂住陈冽喷溅血液的伤口,使劲儿地跟他说话,叫他名字,不让他失去意识。
很快,120来了,把陈冽送进了急救室,110也来了,把封丞和其他同伙抓了起来,正挥拳还没收住手的于澳也被带走了。
刀插的位置很危险,差一点就穿过了肝脏,抢救了六个小时陈冽才被推出来,进了ICU,直到生命体征稳定下来,转到了加护病房。
所幸现在终于醒了过来,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童苏推门进来,手里拿着煲好的粥,后面跟着林劢和郭兆南,最后尾随着一个丧眉耷眼的于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