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体育馆,外面已经是一片黄昏斜阳。
陈冽就这样拉着辛偞的袖子走在甬路上,像手里拖了个行李箱,一个快半拍,一个慢半拍,影子在柔柔的夕阳下交叠到了一起。
两个人怪的很,走了快五分钟,硬是谁都没说一句话,辛偞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陈冽,陈冽不开口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说说他逆天的球技?
她崇拜的很,但是说不出口那些女生信手拈来的彩虹屁。
还是问问他累不累什么的?
可他看着还是精神奕奕的,没什么疲惫的样子。
辛偞低着头酝酿了好一会儿,总算想好了一句还算中肯合适的话,一抬头竟已走到了学校大门,大切停在停车场,陈冽终于松开了已经握的皱巴巴的袖子,拽开副驾驶的门让辛偞上了车。
迷迷糊糊的,又坐上了陈冽的车。
陈冽上车,打开了两面车窗,傍晚的风穿堂而过,清爽异常。
“有水吗?”
陈冽终于开口说话了,可没想到竟是问有没有水。
辛偞眨巴眨巴眼睛,低头翻包,拿出一瓶中午吃饭时买的矿泉水,不过下午看球的时候已经被她喝了小半瓶了。
“啊...有半瓶,但是是我喝......”
话还没点句号,手里的瓶子已经被陈冽拿去,盖子拧开,瓶口搭上了他的薄唇,喉结涌动。
半瓶水,就这么被陈冽喝了。
辛偞目瞪口呆,这可是她喝过的啊......
陈冽不嫌弃吗?
喝完,陈冽把空瓶子顺着窗口投进了外面不远处的垃圾桶里,辛偞看着那瓶子嗖一下地躺了进去,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陈冽闻声偏头,“笑什么呢?”
“我笑你球投的准,扔瓶子也这么有手感。”辛偞悠悠地道,看他扔瓶子就还有刚才打球的余韵,竟投了个空心球。
陈冽听了也发笑:“刚才手感是不错,劲儿还没过呢。”说完他又补上一句,“但也不是场场手感都这么好。”
“你怎么来打毕业联谊赛了?”辛偞的声音糯糯的,像嗓子里含了块水果糖。
陈冽插上钥匙打了火,倒出停车位上了马路,“昨天晚上他们队长找我救场,说打前锋的小孩儿受伤了。”
“哦.....”
“很惊讶吗?我会来。”陈冽反问。
“有点儿,没想到你会来本科生的比赛。”辛偞如实答道。
“其实我今天有事儿,下午请假赶回来的,但答应学弟了,总归不能爽约。”
“什么......”辛偞听了竟下意识地嘴快想问他有什么事情,但话一脱口就发现自己有些越界了,便一下停了话音,及时止损。
陈冽看她欲言又止的有趣样子,忍不住发笑:“想问我去干什么事情了吗?”
头正冲着车窗外咬手指的辛偞被他拆穿更是尴尬,她瘪了瘪嘴,硬生生挤出来一个“嗯。”
陈冽忍住了笑,她这个样子实在是可爱,“罗教授今天有个案子开庭,我跟着他去上庭了。”
“哦......”辛偞简直像个哦人,陈冽说什么陈述句她都会以“哦”来回应,她肩膀斜靠着车窗,车速兜起来的风卷起她的头发,长发里盈盈的栀子香轻飘飘地绕在陈冽的鼻尖。
“辛偞。”
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声,陈冽淡淡沉沉的一声让她回过神来,“嗯?”
“以后,我的什么你都可以知道。”
辛偞微微偏过头,看着陈冽棱角分明的侧脸一时乱了神,心脏像是要跳出了胸口,呼吸都不算很通畅了。
话虽出口,陈冽的面容却依旧没什么波澜,辛偞都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幻听了,他的什么她都可以知道,这,什么意思......
“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陈冽停在了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偏头看向正盯着他的辛偞。
“嗯......”辛偞从哦人变成了嗯人,从陈冽的目光里把脑袋瓜转了回来,和他对视她实在难控心率,“我在想,什么是我比较感兴趣想知道的。”
“好啊,你想吧。”陈冽转回头踩油门过了绿灯,“我有问必答。”
“我们去哪里?”
“去吃饭。”
这是和陈冽吃的第三次饭了,可能密度比较大,竟然给她一种自然而然的感觉,似乎陪陈冽吃饭是个在备忘录里每天都要去划掉的事情了,他打了一下午的球,肯定饿坏了吧。
“今天吃吗?”陈冽试图让辛偞今天给他个肯定的答案,但还是让他失望了。
“嗯......我每天都不吃。”辛偞心里发毛,她不确定陈冽能不能理解她这种严苛极端的饮食习惯。
“人还是要营养均衡一些,三餐都不能少,晚餐可以少吃些低热量的东西,也没什么负担,总不吃身体受不住的。”陈冽此时确实没太理解,不理解的关键原因是辛偞已经瘦的让他心疼了,何苦还要节食呢?
他不知道这是种病态。
“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也许以后会好的吧。”辛偞语气露着淡淡的沉重和无奈,她也想改变她的病态,但那种对食物出于神经性的抗拒,她难以控制。
她以前听爸爸和姑姑说类似的话已经听的太烦了,可这种劝说从陈冽嘴里说出来,她还挺爱听,竟给了个转圜的余地。
“那以后你就看着我吃饭,总有一天你会觉得,好香啊,好想尝尝。”陈冽一边看着倒车影像一边说,听的辛偞想笑,“好啊,那就试试看。”
锁车之前,陈冽把辛偞脱下来的西装外套又拿出来搭在了胳膊上,一会儿辛偞要是冷了,他不能把衬衫脱了啊。
但如果不是公共场合,辛偞要是冷,他也铁定会脱的。
哎,就算是公共场合,辛偞冷了,他该脱还会脱。
陈冽领她去了北乔老城区的一条美食街,已经很有年头了,街上现在正是各个饭馆热闹的时候,街上的夜宵摊也如大摆长龙,街上除了过道,周围全是支起来的棚子和塑料凳,吃烤肉的一定扎啤满桌,吃酱骨的个个都戴着一次性手套。
臭豆腐,瘦肉丸,煎饼果子,炸串,烧烤,韩式年糕,叫的上名的小吃都能在这条街上找到。
情侣、闺蜜都挽着胳膊,勾肩搭背,手里拿着的不是奶茶就是章鱼丸子,不是果汁就是炸鸡年糕,属于市井的味道贯穿了整条街。
辛偞有些惊讶陈冽会领她来这儿,她以为陈冽这样的人甚至都不知道有这种地方,他身上满满的矜贵气质,西装革履地在高级餐厅喝红酒才配套,来这吃小摊儿倒是让辛偞觉得他不那么恍若无形了,也没那么失真了。
但一切还真的都是辛偞的想象,陈冽果然不吃小摊儿。
他带着她七拐八拐,穿过杂乱的街区,拐进了一个巷子,上了二楼,门口竖着个牌子,枫庄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