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你敢不高考?你能去干嘛?”林父生气又惊恐地拍了一下桌子,林母则用担忧且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一下林峰。
“高考的时候,我们亲自把你送进考场,必须给我考完了!”林父的声音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林峰知道自己考不上的,他当时的成绩连大专都上不了,也就不打算考了,想自己出去干点什么。但是林峰的父母一直想让他有个学历,好出去找个稳定的工作,快点养活自己。
父母都是这样希望的。但林峰在这个家里总有一种冰冷的感觉,就像北方的冬天,他隐隐感觉内心有一块如春夏般温暖的地方,在许清那。
许清是他发小,两人从小玩到大。许清高中随父母去了厦门,两人联系就日渐变少了,他时常跟我提起那天分离的场景。
许清匆忙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帮着家里搬家具,他站在单元楼外,不知道怎么帮手忙脚乱的他们。许清每次下楼的时候,他都投去期盼的目光,希望许清给他个什么任务,让他不要尴尬地叉着手站在那,或者是一个不经意的目光都可以,但许清没有。一整天,从十点他就候着,一直到晚上七点,中间他去买了凉皮当作午饭,又买了冰糕给自己和许清,企图跟许清说一句话。可是许清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吃。就这样,许清七点走的时候才回头望他一眼,也只是说了:“那我走了?”随后扬尘而去,只留下蝈蝈刺耳的叫声。
对于这次没头没尾的分离,我总笑话他,平时在学校里多么老大,对许清就有多么小弟。我没见过他这么怂的时候,可能许清没那么喜欢他吧。
林峰曾自豪地跟我说,许清长得干净秀气,初中时在学校里被很多男孩子追,但那些男生都只是偷偷摸摸递她纸条,不敢光明正大地追,因为谁都知道林峰这个泼皮落破儿户喜欢许清。好像只有许清不知道。有一段时间许清因为身体原因成绩下降特别厉害,老师找她谈话,说的最多的也是不要让林峰耽误她学习,许清只是掩着嘴咳嗽,不说一个字。林峰说,她只是害羞,平时才不理他,包括这次的分离,也是不想有太多的煽情,以免难过。
也许吧,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弯弯绕绕的心思应该只有他们自己明了。
许清走后,林峰总骑着单车到许清家楼下的梧桐树下,舔着一块冰糕,仿佛见到许清本人一样高兴。
许清走了大概一周后,来了信,很短很短,只是说明自己万事顺利。林峰拿到那封薄如蝉翼的信,就像拾了一个金块,沉甸甸的。他热泪盈眶地回了一封。
亲爱的许清:
你走一周了,我还像往常那样放学到你家楼下,好像把你送回了家。你好好考试,毕业了我就去你那边,咱们还跟以前一样。你走以后我就觉得空落落的,心思没了去处,我整天整天就是想你,特别特别想你,学校冷清,家里也冷清。每天回到家,只能听见锅碗瓢盆的声音,吃饭的时候,他们一直一声不吭的,一会儿,就没了人影。虽然你也不说话,可我是把自己存放在你那的,你也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我希望你明白,我的心是炙热的,你的心也是炙热的。跟你靠在一起,我才有归属感。
希望你能尽快回信,我一直等着。
你的
林峰
我看到这封信都惊呆了,这是年级倒二(倒一是一个长期请病假的,因为每次都是0分)的林峰写出来的东西吗?林峰每次写完都会反复修改,反复看,甚至遇到不会表达的词语还会翻新华字典。确定下来后,他还会誊写一份,然后庄严地贴好邮票,寄出去。
就这样,两人断断续续写了三年的信,到了高三,信就少了。但林峰更加迫切地想要去找许清了,因为他觉得,他炙热的心脏无处安放。
于是在高考的那天,他在父母的注视下进到校园里,跟我分开后开心地从学校一个狗洞里溜走,回家拿了路费,直奔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