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站在新区教堂的大堂里,抬头仰望天花板,二楼高耸的栏杆围成的几何图形就在我头顶的正上方。
我一度放弃的谜题重新浮现在脑海里,内心后悔不已,我差点辜负叶英子的苦心草率下了定论。
我伸出一根食指,顺着栏杆的边缘在空中画了个图形,刚好和四个1组成的正方形相符。
四个1包围的12该怎么解释呢?我站在天井里,目光所及只是四堵白色的石质栏杆。
我朝前后左右观望,右边是略高地面的圣坛。
费了好大劲,我才腾挪到距离天井不足三米的圣坛前。
我甩开拐杖,两手撑住上面,爬上了圣坛。
待左脚落地站稳,二楼南面的房间立刻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原来,只有在这里才能从一楼观察二楼栏杆后面的情形,但也只是一小部分。
不过,我可以看见一扇扇红色的木门。一、二、三,一边三个房间,我记得我之前也做过这个动作,但是没有深入去思考。
3×4=12,会不会就是叶英子指的12,12个房间?
画圈的1又是什么意思?
“四个角上的1,在四个角上,四个角……”我默念着。
我一跺右脚,计上心头:“不就是四个方向吗?东南西北。”一阵钻心的疼痛也马上从右脚传达到我的心脏。
我瞬间石化,不敢动弹,思维也随之冻结。
过了一两分钟,疼痛才告一段落,我又能正常思考了。
以正方形中心为原点,作一个十字,将正方形划分成四个区间,也就是东南西北四块,四个1分别就落在这四个不同的区间。
按照地图坐标,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因此,画圈的1就在西的区间里。
西面的第一个房间!我扫视到栏杆后那扇紧闭的红色木门。
连接圣坛的台阶不高,我蹦蹦跳跳就下去了,然后艰难地俯下身,拾起地上的拐杖。
这时,我才注意到站在侧门边的陈小田。
他愣愣地看着我,我朝他咧嘴一笑,但是他转身就进了门内。
上到二楼,我步履维艰地走到西面第一个房间门口,稍作休息,便敲响了那扇木门。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人让我吃了一惊。
“她怎么在这里?”我在心里嘀咕。
试探完对方的口风,我立即打了个电话给金队长。
金队长闷声不响地听完我的话,沉吟道:“希望这回能顺利进行,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提审嫌犯前,金队长叼着烟,不停揉搓着双手。
“我们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起诉他。”
“但不是已经找到突破口了吗?”我安慰他。
“不知道这个老滑头会不会老实交代。”
“虽然叶英子的案子难说,但刘牧师和方长老的死和他铁定脱不了干系。”
“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他是如何实施的。”
“所以需要审讯。”我眉头深锁。
金队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力掐灭烟头说:“姑且一试吧。”
审讯室里,陈长老戴着一副老花镜,专心地埋首在他的备忘录里,连我和金队长推门进去也没察觉。
我们在他对面坐下,他仍然纹丝不动。
金队长轻咳一声说:“陈钟。”
陈长老似乎才发现我们的到来,摘下老花镜,眨眨眼睛说:“你在叫我吗?警察同志。”
金队长面色冷峻,正襟危坐:“陈钟,我们中国的法律一向遵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如果你如实交代,我们会向法院求情,减轻你的刑罚。”
金队长停下来,等待陈长老的回答,但陈长老照例只是眨眨眼睛。
“听懂了吗?”金队长几乎是吼出来的。
陈长老弓着背说:“可是,警察同志,我没犯什么法呀。”
金队长怒不可遏:“你还狡辩!”
我示意金队长冷静,然后,靠近装疯卖傻的陈长老说道:“陈长老,警方是掌握了真凭实据才拘留你的。你不好好把握机会的话,谁也帮不了你。”
我直视他的眼睛,陈长老的灰色眼珠子在眼眶中震颤了一下,便被垂下的眼皮盖住了。
“我们查证了你全家包括你所有的亲戚在银行开设的账户,里面不能证实来源的资金有几百万。你的亲戚、家人已经承认这些非法资金都是你转到他们户头上的。”金队长恢复了冷静。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今年六月份新区教堂翻新动工,我们调查过承包此项工程的工程队,其包工头也对行贿细节供认不讳,而且,他供出你就是那个受贿方。”
“联络工程队的人是方长老,不是我。”陈长老摆弄着眼镜,嗫嚅着。
“没有你的授权,方振业如何行事?”金队长反唇相讥。
陈长老第一次露出憎恶的表情,他上扬着眉毛,灰色的眼珠迸射出冰冷的光:“他向来都当自己是教堂教务的负责人,我授不授权,对他有什么影响。”
“我们这里有份工程队和教堂方面签署的协议书副本。”金队长拿出一份白纸黑字的协议书掷在桌面上,“不错,上面甲方的签名是方振业,但是,下方还盖着一枚鲜红的教堂印章。”
陈长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金队长,但他的身体呈现出紧张的状态。
“没有这枚印章,这份协议书根本没有法律效力。”金队长微微一笑说,“我想,你也应该很清楚吧。”
陈长老的下巴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但他仍是默不作声。
“这枚印章就锁在你的保险箱里,除非你同意,不然方振业休想拿到。”金队长说,“方振业贪污公款可以追溯到他入职新区教堂的第一年,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不管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教堂里的琐事你不会管,但是会计、出纳这些重要职位,你从来不会让别人插手委任。方振业说白了,就是你的棋子。”
“所以,他贪污巨款,你为什么不吱声,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和方振业同流合污,他是掩人耳目的从犯,而你就是主谋!”金队长指着陈长老说道。
此时,陈长老已经汗如雨下,语不成声:“我,我,我……”
金队长气势如虹,不给陈长老以喘息的机会:“可是,百密一疏,作为会计的刘牧师和出纳叶英子知道了你们的勾当,所以你指使方振业先后将两人杀掉,随后你又将方振业灭口。”
“我没有杀人,方振业不是我杀的!”陈长老像被火烫到似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声嘶力竭地叫道。
金队长鄙夷地注视着他:“你还是不承认,是吧。那你就不要怪我不给你机会!”
“我没有杀人,没有,真的没有……”陈长老喃喃自语着,跌坐在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