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取了少许橙色粉末和毛发,分别装在两只透明塑料袋里,将袋口封严实放入一个文件袋,送到警局,交给陈国强,他爽快地答应两日内出结果。
回去的路上,我顺道去了江山大学。正值午休时间,校园里宁静非常。
我不是来找莉莉安的,只是临时起意侦查一下校园的保安系统,确保莉莉安在校园的安全。
我在不同的方位蹲点,观察周围的环境。学校门口有两个保安把守,每隔一两个小时,其中一个保安会在校园里巡逻一圈。虽然现在的大学都是开放式的,但江山大学属老校区,教学楼和学生宿舍处在高墙的包围下。
我在思考,那个变态的仰慕者是怎样躲过保安的视线靠近莉莉安的,凭他贼头贼脑的样子,理应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很快被驱赶出去。
一个熟悉的背影进入我的视野,白色蝙蝠袖上衣,淡黄色的亚麻灯笼裤,玉米烫的黑发松松地扎在脑后。
莉莉安怀里抱着几本书,像是刚下课。
我正欲喊她,一个高个的男生走过来叫住了她。
两人相谈甚欢,我不时听到莉莉安的笑声。那个男生相对腼腆,不知道是不是太阳暴晒的缘故——莉莉安不喜欢打伞,她想把自己的肌肤晒成小麦色,可惜一直不能如愿。他稚嫩的脸庞红红的,也不怎么笑。
我可不想半路杀出来,就远远地观望两人走走停停。
莉莉安终于和那个男生说了拜拜,我才适时地出现在她身后。
“和小学弟聊这么久,让我好等。”
莉莉安捂住胸口叫道:“吓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往宿舍方向走去,我问到小燕子,莉莉安说,她参加校队集训去了。
“这个保镖不合格。”我说。
莉莉安笑笑说:“再过半个小时,她会护送我去吃饭的。”
我不能进女生寝室,我们就在附近的树下站了会儿。
莉莉安问我有没有新发现,我把在叶英子家里找到刘牧师遗物的事告诉了她。
“想不到英子阿姨会深思熟虑地设下谜题。”莉莉安说,“我想,她知道自己会大难临头。”
我明知故问:“你觉得她被盯上了?”
“至少对方有所觉察了。”
“觉察到叶英子采取行动?”
“不知道,但是英子阿姨考虑这么周全,说明事情已经进展到相当可怕的地步。”女孩子向来擅长从人性角度思考一件事。
“说不定,凶手到她家找过刘牧师的遗物。”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说她还活着的时候?”
“对,所以英子阿姨提高警惕,把东西藏到另一个更为隐蔽的地方,又画上暗示的图。”莉莉安说得头头是道,她的想象总能带给我灵感。
“那凶手为什么不干脆拿走那些东西呢?”
“这个答案,我想不出来。”莉莉安蹙着眉说。
我却说道:“那是因为凶手这样做的话,叶英子很可能就会识破他的身份。”
莉莉安吃惊地嗫嚅着:“那他为什么要找那些东西呢?”
“他是想看看叶英子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我若有所悟,慢慢地说道,“再做一些破坏,让叶英子一无所获。”
我们没有在树下待太久,小燕子就如约而至。莉莉安把课本寄放在舍管大妈那儿,留我同她们一道吃饭,但我着实没胃口。莉莉安没再说什么,似乎那次谈心不欢而散之后,她对我的态度有所变化,但我讲不清她哪里变了。
两天后,那两样物体的检验报告出来了,陈国强打电话叫我去拿,还说有别的东西给我,硬要我在警局见面。
和一帮旧同僚寒暄了一阵,我的脸笑得差不多快抽筋了。闪进刑侦大队的检验室,我出了一身冷汗。
穿着白大褂的陈国强正笑盈盈地等着我。“你迟到了,古力,几年没来不会认不得路了吧。”他挖苦道。
我没让他发挥下去,直接问他要检验报告。
“你性子还是那么急。”他略为不满。
我接过报告单头也不抬地说:“改天请你喝酒。”
我的指尖在报告单上滑动,目光也随之移动,眉头渐渐深锁。
“古力,你让我化验胡萝卜粉和猫毛干什么,这和叶英子的案子有关联吗?”陈国强见我半天不言语,忍不住问道。
我没有回答,反而问他:“这些猫毛的毛囊结构完整吗?”
陈国强将双臂交叉在胸口:“我倒想问你呢,这些毛是你从哪只猫身上揪下来的?”
我浑身一震,急切地问:“你是说毛囊结构被完全破坏了?”
陈国强怪怪地瞟了我一眼,紧抿的嘴唇绷成了一条线。他迟疑地点点头:“残缺不全。不是顺着一个方向拔的,而是一把攥住用力拉扯下来,从一只黑猫的身上。”
“至于这些胡萝卜粉,这么细碎的程度,不是实验室里的仪器切割的,就是家用料理机或果汁机打出来的。”
“你到底哪里搞来这些东西的?”陈国强不死心地又追问了一句。
我脚步沉重地走到一把椅子前面坐了下来,说道:“胡萝卜粉原先是在新区教堂一个牧师的办公室桌子上,这两样东西都是我在叶英子家里找到的。猫毛,我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但我敢肯定就是来自那个牧师养的黑猫身上。”
“叶英子和那个牧师有关系?你查过那个牧师了吗?”
“他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肝功能衰竭,诱因不明。”
“那就有点奇怪了。我们行内人都懂的,诱因不明就意味着有很多可能,比如说中毒。”陈国强眨着眼睛说。
“医生没出中毒报告。”
“这难说,庸医无处不在。”陈国强很不屑。
“更让我好奇的是,叶英子为什么藏着些猫毛?”他把圆脑袋转向我。
我无法回答,他就自问自答:“抓来那只黑猫研究研究不就得了。”
“我想,那只叫约翰的黑猫已经死了。”我说。
离开警局之前,我又见了金队长。他的调查似乎遇到了瓶颈,警方至今仍未掌握叶英子的儿子赵博的行踪。于是,我向他提供了刘牧师和叶英子的这条线索,并谦虚地表示是自己无意间发现的。
告别金队长,我怀里揣着陈国强附赠的“礼品”——警方对叶英子前夫的问讯录复印件,心里盘算着哪日兑现请他喝酒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