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了筒子楼,映在了周楚的侧脸,这一觉竟睡得十分香甜,是自从被官家盯上之后,他睡得最安稳的一次。向来早睡早起的他准备起床打一套“通骨拳”和“始源操”这早已融入他的生活习惯的一部分。
莫早早就呆在客厅坐在窗户旁的摇椅上,一脸嫌恶地吃着一块巴掌大的菠萝包,就像是小孩子被家长勒令吃掉自己讨厌的苦瓜时一样的表情,见到成熟老练的莫,露出此种神情,周楚不由莞尔。
“保鲜柜中有面包,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拿来吃。”莫见周楚已经醒来,稚童般厌恶的表情,迅速消失,又变回到初见之时冷静而成熟的神色,“这些天你们尽可以住在我这里,如果需要去楼下买东西,你可以委托那个胖子去买,他的身份现在还算安全,你尽量不要出门,现在有两股势力正在寻找你。”
两股势力?竟然除了官家之外,还有其它的势力也打算着自己的麻烦?若是从前,周楚会愤然为自己的遭遇鸣不平,现在听来,他只觉得诙谐好笑,除了一个莫名其妙招惹上的官家之外,竟然还有一只势力?
难不成我上辈子是一罐蜂蜜?怎么到处招蜂引蝶的。
“难道是段家的人?”周楚推测道,若是在长河镇还有哪支势力有追踪周楚的必要,除了官家之外,那就是段家了,作为两支势力争斗漩涡中的祭品,周楚的存在是有可能影响两支势力的胜负的关键。
莫耸了耸肩,神情漠然,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我只保证你的个人安全,并不负责调查这件事背后的来龙去脉。”
饶是如此,周楚仍是感激地说道:“谢谢莫先生的收留,要不是您。我与胖子说不定已经被官家之人抓住。”
莫将菠萝包放在一边,漆黑的瞳孔神色平静地盯着周楚,满含深意地说道:“以你和那阴损的胖子的手段,官家想要抓住你们二人怕是要费不小的心力才行。再说我是受白教授委托,你要谢也该谢他才是。”
想必莫早早就来到了烂尾房,甚至目睹了周楚和胖子与两名官家之人的争斗,只是他既然是受白教授所托过来帮忙,为何不早点现身?一定要等到周楚和胖子杀了人,他才出现,周楚想不明白这一点。
待周楚演练完一套“通骨拳”和“始源操”,莫已经不知所踪,胖子顶着“鸟窝头”睡眼惺忪地从客厅中出来,两个黑眼圈极为醒目,再配上胖子的身材,真就像极了卡脑中才能看到的大熊猫,走起路来都是一摇一晃的,憨厚而可爱。
周楚所认识的胖子可是粘枕头就打呼的主,失眠这种事情和他简直绝缘,难不成是昨天杀了人,给他造成了心里阴影?
胖子见周楚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满脸的不爽地说:“你睡得倒是香沉,就不怕睡着的时候被人给卖了?”
周楚笑了笑,立刻明白胖子的意思,说道:“我相信白教授,既然莫是在为白教授做事,那我也相信莫。”
胖子撇了撇嘴,低眉顺眼地瞧了瞧四周,压低了嗓子说道:“你这么说我不成了瞎操心了?莫明显不是这家伙的真名,昨晚你没看到他盯着尸体的眼神,简直就是看着猪肉摊上新鲜的猪肉一样。这家伙虽然帮了我们一把,但毕竟来路不明,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周楚清楚胖子的意思,递了块保鲜柜中的红豆面包给他,说道:“安心好好睡觉吧,昨晚莫先生出现在我身后两三米的地方,我完全没有觉察,若是他想对我们出手,想必咱俩早就是两具尸首了。”
尔后,周楚顺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坐在了莫方才所坐的摇椅之上,摇椅“吱呀”一声地上下摇晃,周楚逆着光,扭着半个身子向窗外看去,窗外是一排与筒子楼年代相仿的老旧住宅楼,他的目光中透露出思索的神色。
段家大院位于长河镇以东,一处数百亩的庄园之内,华美的庭园风格,流水长廊,假山闲亭,尽显山水田园之美,颇有古华古时风韵,与官家钢筋水泥的现代风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此说来,官亨通那老家伙,胡子都要气得吹下来。”段千流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他和官亨通斗了一辈子,还从未像此时一样失态过。
“是的,父亲。他们官家一夜间折损掉了二十几名斗卡师好手,只是不知这柳翰会被如何惩治,若是有机会,我们可以将他收入麾下,他人虽然蠢笨了一些,但毕竟是名实打实的三级斗卡师。”能让段千流放下心房开怀大笑的自然是他最信任的人,段千流的儿子段一玫,此人面色如玉,五官英挺,眉宇间闪烁着聪慧,脸上写满着傲意。
段千流笑了笑,他与官亨通斗了大半辈子可太了解这老匹夫了。
“官家老头可精明的很,最擅长的就是收买人心,我料定他最多只会小惩大戒柳翰一番,不会给我们空子可钻的。”段千流与段一玫的五官极其相似,想必年轻时也是一枚清秀公子哥。“我们的一招棋,竟然出此奇效,让精明如官亨通都吃了鳖,我倒是有点想见识见识,这周楚究竟是何许人也。”
段一玫神态倨傲地说:“此人确实是有些与众不同,若是肯归属于段家,全心拥护于我,倒是可以多加利用。”
“可有此人的下落?”段千流问道。
段一玫摇了摇头,他虽在摇头,神色上却成竹在胸:“还不曾寻到,不过段家既然寻不到人,他官家也定然寻不到。”
段千流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就如同看着年少时的自己一般,聪明而多谋,比之官亨通的儿子官小星不知强出了多少,若是能几经打磨洗去一身傲慢,定能成为未来长河镇乃至临杭地区的霸主。
至少在生儿子这项能力上,你官亨通输给了我。
“若是寻到了人,你准备怎么处置?”段千流将搜寻周楚这份差事全权交给了段一玫处理,目的无非是让儿子能开始接手管理家族事务。
段一玫如玉般精致的面容上闪烁着一缕杀机:“我听宏叔回报,官老头预开一场新闻发布会自证清白,若是让他寻到了周楚,我们之前的一番手段就会变成谣言,便不攻自破了,所以将他除之,是最为稳妥的方案。只是他竟然有手段将柳翰玩弄于鼓掌之中,倒是让我产生了些惜才之心,他若是肯归顺于段家,成为我的助力,倒是可以留他一命,许他一份美好前程。”
段千流赞赏地说:“你能拿捏清楚就好。”
柳翰揉了揉自己麻木的双腿,他已跪在官亨通的办公室面前大半个钟头的时间,本就人来人往的办公室,许多人还未听说昨晚发生的事情,一副吃瓜的神情,面色躲闪时不时望向柳翰。
办公室内,官亨通背着双手,透过明亮的玻璃望向窗外,神情早已恢复了平静。他在第一时间就接到了钱博传来的消息,大怒了一场,家中的柜子餐桌几乎被他砸得殆尽,也唯有官小星见识到了他父亲当时内心的恼怒,这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见到父亲如此愤怒。
“新闻发布会准备的如何了?”官亨通平静地问道。
“一切已准备妥当,明日便可如期举行。”钱博回答道。
“你办事我向来满意。”官亨通这句话倒是颇有深意。
钱博笑了笑,谦卑恭敬滴水不漏地说道:“大家都是为了官家做事,自然要殚精竭虑。”
官亨通自然听出了钱博这句话里的意思,他突然转过身来盯着钱博的眼睛,问道:“让他跪在门口的主意是你出给他的吧。”
钱博倒是没否认,低着头避开了官亨通的眼睛,说道:“我是觉得他既然做错了事,自然要有认错的态度。”
官亨通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情绪,片刻后对着钱博说道:“让他进来吧。”
······
大半个钟头后,柳翰低着头,一点点后退,从官亨通的办公室中怯生生地出来,转角处的楼梯口,钱博已恭候多时了。
“钱兄,这次我能度过此劫,多亏了你的计策。”柳翰抬起头来,方才的怯懦小心一扫而空,嘴角忍不住溢出的笑意,他本以为自己此次办砸了差事,只怕是要被官家除名,没想到官大老爷只是扣了他半年的工资,并嘱咐他要做好明日的安保工作。以柳翰所熟知的官亨通的脾气,这简直太阳从西边出来,他理所当然地将这一切归咎到了钱博昨晚给他的计策之上。
原本跪在官亨通的办公室前,被人以异样的眼神看待,令他浑身不舒服,作为一名三级斗卡师,他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心里已经隐隐有些后悔,心中抱怨着这一计要是没用,自己的脸面也是丢得一干二净的。
“我这一招也只是帮忙抒发下官老爷心中的怨气,要不是柳兄一贯以来的优秀表现,官老爷怎会能容忍到此番地步?”钱博这时越是自谦,在柳翰眼中就越发的高深莫测,原本在柳翰眼里根本瞧不起这个在官老爷身旁整天狐假虎威的家伙,这一次他倒是心悦诚服了。
钱先生当真是料事如神,以后我要多多仰仗他才是。
看着柳翰此番神情,玲珑如钱博自然心如明镜,能猜测到几分他此时所想。
“当真是个只会武力,不谙人心的蠢材,无怪会被一位少年耍的团团转。”钱博眯着眼睛对柳翰点头微笑,实则在内心中造就将他批评得一无是处。
二十三名二级斗卡师的丧生虽然让官亨通心中暗暗流血,但若是在此等与段家对峙的关头,再失去一名三级斗卡师,那简直是自断一臂,此举甚至有可能为段家输送去一名优秀的三级斗卡师,这对于官大老爷来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选择,作为官亨通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自然清楚他会如何取舍。
其实,钱博心中清楚,即便是柳翰不去下跪认错,此种关头,官老爷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他这么做无非是让官亨通在面子上好看些,当然若说他有没有私心,自然也是有的。这莽夫钱博素来看不上自己,甚至在多人的场合公开数落自己是“狐假虎威”。
这次他有机会自然是要杀一杀柳翰的威风,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不光如此,这家伙还会对自己心存感激,这天下岂有比这等事情更令人欣喜的事?只可惜让这莽夫下跪的时间太短,早知道自己就把汇报工作的时间延长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