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学宫的“天人台”林立在一颗断崖旁边,崖底就是一片名为“月光”的小湖,湖面虽小,但是却像一面镜子,倒映着一整片的天空。
“阿正哥,这里的风景也很不错啊,我忽然想起昨天你带我看的晚霞了,你说今天在这里还能看到吗?”小玉陪在秦正旁边,闲来无事就随口聊了起来。
“晚霞每一天都有,但不是哪里都能看到,心境不同,看到的风景也会不同。”秦正听到小玉的问题,好像一个老禅师一般地说道,“心之所系,千里犹如隔纱,心之不惜,咫尺宛若天涯。”
“阿正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玉不太明白!”小玉听到秦正好像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于是便不解地问。
“没什么,我只是在形容自己眼中的晚霞而已。”
这个时候的秦正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心无杂念地盘坐着,不管小玉有没有在旁边,心都可以像月光湖一样的平静。
太阳渐渐钻到了深山里,晚霞慢慢消失了,天空也缓缓暗了下来,那一轮熟悉的明月,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高空。
今天是三月十五,天上的月亮看起来比前两天要圆多了。
小玉知道很快会发生什么,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能够让蛟龙浮沙安静下来,她将在所不惜。
秦正渐渐开始显得不安起来,即使身在黑夜,也能让人感觉到,他正在被某种令人痛苦的怪东西侵袭。
和预料的差不多,秦正原本安静的盘坐逐渐不再安静,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来,然后又滚落下脸颊,几次简单的挣扎过后,很快就原地躺下了。
“阿正哥!”小玉忍不住关心地叫了一声,但她很清楚,马上他就会再站起来,不过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这里是。。。地狱吗?”蛟龙浮沙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旁边一片漆黑,附近什么都没有,开始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
“浮沙哥哥,你醒了!”小玉看到蛟龙浮沙已经有了意识,先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这次的她,已经没有前几次期待了。
浮沙寻声望去,只见身后的崖顶站着一名女子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幽灵一般,而刚才发出的声音,和小玉是一样的。
“小玉,果然是你,和我想的一样,你又任性了!”浮沙看到小玉,没有出现很大的波动,反倒很像很平静一样。
“对不起,浮沙哥哥,我实在没法眼睁睁看着你死。”小玉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默默地低着头,准备接受批评。
“这些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没什么错,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啊!”浮沙望着天上的月光,然后继续说道,“这个叫做秦正的人族,你很舍不得他对不对?”
“不是的,浮沙哥哥,小玉想救的人是你啊!”小玉赶紧开始解释,明明浮沙和秦正是同一个人,可小玉还是很担心蛟龙浮沙心生误会。
“嗯,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反正今天晚上已经是我最后的时间了,我们龙族天生就是战士,只知道战斗和服从命令,能够在最后的时间里这样安静地待着,也是很难得的事。”蛟龙浮沙轻轻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祥和,就像一个濒危的老人一样。
“浮沙哥哥,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最后的时间’了,我们的时间还长着呢!”小玉听到浮沙的话,就像听到浮沙在开玩笑一般。
“这件事看起来你还不知道啊,这个叫做秦正的人族很不一般,不仅能够控制一大部分的身体,而且还在不断地削弱我的龙魂。今天是我们合体的第三天,我预计今晚过完,我的龙魂就会全散了,到时候我的意识也就没有了,这副身体就跟我没有关系了,哈哈!”浮沙说完,轻轻地笑笑,好像在嘲笑自己合体找错人了一样。
“浮沙哥哥,你在开玩笑对不对?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小玉听到蛟龙浮沙的话,先是一声质问,然后不断地摇头说道,“不可能,你的意识怎么可能消失呢,我不相信!”
“我没有开玩笑,这当然是真的!”浮沙简单地确认了一下,然后就抬头看看天说,“今晚的月亮可真美啊,小玉,你。。。你怎么了?”
这时的小玉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地哭喊道,“你早就知道自己无药可救了对不对?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才说?”
“因为我最怕,看到你这个样子啊,害怕看到你生气伤心的样子,所以才一直没说,我们不是已经告过别了吗?”浮沙见到小玉的反应,开始有点语无伦次。
“我都没有同意,是谁让你自作主张告别的,想一个人丢下我吗?没门儿,你快说怎么救你,小玉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救你回来。”小玉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她原本以为蛟龙浮沙只是和秦正一人分割一半的身体,可是没有想到,事实却完全不同,原来浮沙的意识还会消失,这样一来,秦正的确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算了,小玉不用再白费心思了,龙魂被吸走,那可不比一般的创伤,是无法修复的。现在我的龙魂都已经所剩无几了,比起无用的反抗,安心接受,然后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不是很好吗?”蛟龙浮沙没有多解释,只是安静地看着天空,就像要接受命运一样。
“你没有听到吗?蛟龙浮沙,我命令你,快点告诉我方法,我该怎么救你,我绝对不允许你死掉。”小玉好像一下子变得非常生气一样,朝着浮沙大喊大叫。
“这里的位置很不错,应该能看到日出吧!”蛟龙浮沙的内心毫无波动,完全不理会小玉着急的心情。
小玉好像是被自己搞得心神不宁一般,明明自己已经为浮沙那么着急了,可蛟龙浮沙却一直不为所动,如果是这样,真的没法救人啊!
小玉见实在没有办法,于是过了好久,自己只好也平静下来,然后问了一句,“浮沙哥哥,你还有什么愿望,小玉会在最后的时间里帮你达成!”
“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有你陪在身边,看一看日出,我的心愿就了了。”浮沙看到小玉好像已经不乱来了,于是继续平静地回答道。
“好吧!小玉明白了!”小玉应了一声,然后就开始宽衣解带,衣衫顺着光滑的皮肤落下,很快就赤条条地站在了浮沙面前。
夜空之下,“天人台”上,赤身裸体的小玉并没有一丝羞愧的感觉,那只是人族才会有的反应,在月光的照耀下,雪白的肌肤像玉石一般明亮。
“小玉,你这是做什么?快把衣服穿上!”蛟龙浮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朝小玉大喊,自己则是紧紧闭上了眼睛,不敢睁眼去看。
“浮沙哥哥,小玉这就带你去,看最美的日出!”小玉话音刚落,就跃上高空,变成了她本来的蛟龙模样。
一条青色的蛟龙,凭空出现在“天人台”上,她伸出一只爪子,将人形态的蛟龙浮沙紧紧握在掌中,然后就顺着断崖,朝远方跳过去。
断崖下面的月光湖到了晚上依然清新明亮,如果有人站在月光湖的岸上,一定可以看到这面巨大的镜子里,正投影着天上的景象。那是一条巨大的生物,飞在高空中,几乎快要遮住整轮明月了,她的影子在大地上爬行,就像一条苍天巨蟒一样。
此时的他们还在稷下学宫的范围里,小玉会心甘情愿在这里暴露自己,这也意味着很容易被发现,一旦人族中出现很特别的高手,自己很可能因人族围攻而死掉。
不过小玉顾不上太多,既然知道蛟龙浮沙马上要死了,自己也早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与其在悔恨中渡过余生的五千年,还不如为了喜欢的人拼一次,和浮沙在日出朝阳的照耀下,一起走向生命的尽头。
小玉想要带浮沙去的,就是和秦正一起看过的的日出,那里是在东海的海边,太阳会从海平面升起来,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却也是多年以来龙族最梦寐以求的风景。
二人离开“天人台”之后,一路朝东而去,玉蛟龙并不会像秦正一样在高空中飞行,只能像一头怪兽一样在大地上飞奔。这个时候虽然已到黑夜,但是稷下学宫很多人还没有入睡,玉蛟龙就这样给整个稷下学宫造成了不小的骚动。
田小壶一开始不在室外,没有看到这条巨龙,但是他时时刻刻注视着秦正的位置,有一个瞬间,忽然感觉到秦正离开“天人台”了,他一下子就默默地念道,“怎么这么快就憋不住了,我倒想看看,你要去哪里!”
田小壶走出了实验室,一眼就看到了稷下学宫的异象,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进了一条四处奔跑的大蛟龙,把稷下学宫搅得天翻地覆。
这条青色大蛟龙正把秦正抓在掌中,看起来十分危急的样子,田小壶赶紧去通知了庄周院长,庄周院长好像早有准备一样,稷下学宫里的大批战士整装待发,各个手握重型装备,随时准备击倒这头怪物。
奇怪的是这头大怪物除了抓住秦正之外,就没有再多做别的破坏,而是径直朝东门口奔去,好像是要逃走,庄周院长也注意到了这样的状况,于是命令大部队追赶。
这时的玉蛟龙完全没有在意旁边因为她而四座惊起的稷下学宫,而是一心一意地朝着远处奔去。
在这一片月光下,她想用一段最好的记忆,来向蛟龙浮沙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