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着沉痛的心情,踏着冰冷刺骨的冰霜,徐徐走入屋内。
每走一步,脚下便会传来碎骨的声音,听得我心惊胆战。
我穿过走廊。床上的被子变成了坚硬的冰雕,被窝拱起一角,是刚出被窝时才有的形状。
“人呢?人呢?”我快步走到床边,在床边发现那个深沉的男人蜷缩在地上。
他光着膀子,身体已经冻僵,脸上却带着一抹诡异的微笑。
他死了!
噗通一身,我在他身旁跪下,此刻的我,早已饱含泪水。
我伸手去摸他的胳膊,他身上结着厚厚的冰,冰是从卫生间过来的。
“你一定是想放热水,结果还是,唉,英雄,是我害了你!是我对不起你!你可以不用救人的,你可以不用死的。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你是个好人,你是个汉子,我敬你。”
咚咚咚三声,我额头磕在冰上,冰裂了,血流进裂纹中。
我含恨咬牙,怒指朝天,“你的死,是监狱的错!我会找到害死你的凶手,不管是具体的下毒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决策者,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让他们因为你的死而忏悔!”
我重重地磕完三个响头,跪在他的身体旁边,“虽然我没能救下你,我也绝不会让你曝尸此处!我尊敬你,英雄!我会尽我毕生所学,让你走得风风光光。”
我徒手将他从厚厚的冰层中刨出来,将他身上的坚冰除去,捡起地上冻得硬邦邦的衣服,捂软后为他穿上。穿戴整齐后再为他理顺头发。
我抱起他,将他平躺放在床上。硬邦邦的棉被搓软后盖在他的身上,就像睡着一样泰然自若。
只有见他遗容安然,我才能安心地送他离开。
此时我的双手已经鲜血淋漓,我开始用这双残缺的手沿着床的边缘画一个红色的方框,方框四四方方,代表着古时候人们所认为的大地。
然后在白色的棉被上写一个大大的红色的“奠”字,代表着死者,大也。
最后在棉被下的四个角落里,各画一道谁也看不懂的符。我一边画一变念咒:“今以此床为神棺,载你往生涅槃山。玉水化神玉为骨,棺前三尺棺神守。蜉蝣撼树谈何易,八方鬼神听敕令。槊,魃,旯,伽。”
礼毕之后,我决定为他守灵三日,今天是他死的第二天,我要为他守灵到明晚。
我在床旁坐下,以金盘而坐,想打出能增加功德的大般若涅槃手势,然而我的手早已颤颤巍巍,伤痕累累,变得愚钝起来。
肉体凡胎始终比不过地上那坚硬的冰啊!
想到此,我猛然醒悟!
“他!不是中毒死的,是被活活冻死的!为什么,这怎么可能?”
残酷的事实很快也降临到了我的身上,我感觉越来越冷。我起身走到墙壁旁边,发现那些发光的小方格正冒出一股股阴冷的风,我瞬间明白了。
“是你们,你们放出冷气,将人活活冻死!”
我不顾额头已有的伤口,撞向那些发光的方格。
咚,咚。
撞得一下比一下重,撞得我头晕眼花,而那方格却完好无损,除了被我的血弄脏了而已。
我捂着伤口,额头的血从指缝间流出,滴在冰上,不一会儿便变成了深红色的冰晶。
我的身体哆嗦起来,温度又降低了。我本不想离开英雄冢,但我不得不离开,因为太冷,冷到我无法抵抗。
我虽然不舍,最后还是退出屋里。想着将门关上,阻挡屋里的冷气。然而关上门之后才发现,外面也是同样的冷!冷气从墙壁里钻出,我无处可逃。
四楼的天井空着。石板没有停下,跳过四楼去了下一层。我的生路只有一条,就是跳下去,像那个老头一样跳下去。
“我不甘心,我要为英雄守灵!我不能逃!”我鼓起勇气,但是刺骨的寒冷迫使我冷静,“英雄,我得走了,抱歉我不能为你守灵了!”
我透过玻璃门想再观摩他一眼,玻璃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像极了一条墓道。基于此,我想到一条可以替代我来守灵的办法。
此时我手上的伤口已经凝成了血痂,我只得将那血痂撕下,用伤口流出的血在玻璃门上画下另一道谁也看不懂的符:“我以此门为淳,代守淳内亡灵!槊,魃,旯,伽!”
画完符后我必须马上离开,我拖着冻得僵硬的身子缓慢地来到天井旁,吃力地翻过栅栏,准备跳下去。
“三宝,三宝。”声音微弱,若有若无,是她在呼唤。
“三宝,三宝,救我!救我!好热!好热!”
我抓着栏杆,将整个身子探出,看到她倒在天井旁边,口中呢喃,快要昏迷了。
她在上面受着如火般的高温,我在下面受着刺骨的寒冷,恰好是一冰一火。
我焦急地朝她喊道:“快离开那儿,跳下来!”
她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无力地翻过栅栏,半个身子掉在栏杆外。
上面的空气因为温度的缘故产生了摇曳的波纹,她笑了笑:“热死?我可能还要过一会,从这儿跳下去,摔死,一秒钟不用!”
我焦急道:“相信我,就算摔死,我们两一起摔死!”
她嘴唇干裂,一笑便裂开了:“好,我们死一起。”
“听我口令,我数到三你就跳!”
“一!”我的手指不听指令,仍旧死死抓着栏杆,仿佛被冻住了似的。没有了知觉的手指,该放手的时候不放手,留它何用。
“二!”我朝手指哈着热气,但还是没有感觉,手指不听话,不肯放手。
“三!”我一咬牙,用牙齿将手指咬开。我立刻张开双臂,去接坠落的她。同时我双腿起跳,跃向上空。
她下坠,我上升,撞在一起缓冲掉一部分的下坠势能。
她在上,我在下,两人纷纷落入成堆的食物中。食物堆得很高,又为我们缓冲掉一部分下坠的冲量。
下坠途中,我感觉后背很疼,背上的衣服被餐具割了许多口子,是旧伤未去再添新伤。
最后一次的疼痛,是在我落地的时候,我感觉后背和后脑被火车撞了似的。
祸不单行,我立马又感觉到胸口被一块大石板砸了似的。
一股鲜血直充脑门,然后窜到喉咙,我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