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终还是拒绝了他们的好意,选择在地板上休息。他们不理解,认为我是一个伤者,就不应该睡地板。他们热情相待,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我的拒绝冷了他们的心。
“三宝,既然你坚持要睡地板,我们也不强求。”
“你们的好意我铭记于心,我明天就会离开了。”
“你要去哪呢?你现在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
“即便支撑不了多久,我还是要下楼去。”
“为什么呢?楼下有什么好的呢?”
“我只有去了下面,才能回到上面。”
“这是什么意思呢?”
“那块浮空的石板会带我返回楼上。”
“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坐着平台升上去?”
“平台?你们管那东西叫做平台吗?”
“是的,它的称呼可以有很多种,这无关紧要。”
“小凤姐姐,如果你们想去楼上,就和我一起下去吧。”
小凤没有立刻表态,眼镜男想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知道平台会带人回到楼上呢?”
“我亲眼见过。”
眼镜男继续追问:“你是自己上去过呢?还是见别人上去过呢?”
“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他们上来,但是我看见有两个本不属于楼上的人出现在了楼上。”
“两个不属于楼上的人吗?”
“是的,他们除了来自楼下,我真的想不出他们会来自哪里。”
眼镜男说出了另一种可能,“也许他们一开始便是安排在楼上,只是在你们之后才进的监狱。”
“我不排除这种可能。可是他们亲自承认自己是来自楼下,而且还说自己是乘坐平台才上来的。”
“你确定他们没有说谎吗?”
“我相信他们没有必要骗我,他们骗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你口中所说那两个来自楼下的人是谁?”
“一个叫赵虎,另一个是他的小弟。”
眼镜男抬了抬眼镜,镜片映着代表智慧的蓝光,“小弟?他们是什么人呢?”
“一个小地方的帮派头目。”
“帮派头目吗?这种人说的话能相信吗?”
“不能,但是他们没有理由骗我。”
“那么他们也没有理由将全部的事实告诉你。”
“这一点我相信,因为每个人都不会说出全部的事实。”
“除了他们来自于楼下,还有他们乘坐平台上来的,他们还告诉了你什么吗?”
“没有了,虽然他们说了很多,但与这座监狱有关的并没有了。”
“你且说来听听,任何一句话,背后都有十分的意义。”
“你的意思是我遗漏了一些重要的信息吗?”
“每个人都不会说出全部的事实,你说的越多,我们离真相就越近。”
我沉默了片刻,这个眼镜男真的太可怕了,他并不是想了解震天虎他们,而是想了解我。我说的越多,之前隐瞒的事实以及说过的谎言,就越容易被戳破。
“他们很有钱,想把我们捞出去,后来有一个人病死在楼上,那个大佬就下来找医生了。我记得的就是这些了。”
“他们很有钱吗?多有钱呢?”
“他们的帮派垄断了一个小地方的能源市场,总之是非常有钱。”
“他们为什么要把你捞出去呢?”
“因为我帮助过他们。”
“你帮助了他们什么呢?”
“也没什么,他们生病了,我帮忙照顾他们。”
“你抽烟吗?”
“可以说是吧!”
“你抽的什么牌子的烟呢?”
“七匹狼。”
“那个小弟是什么时候死的呢?”
“好几天了,具体时间我也记不得了。”
“他尸体是怎么处理的呢?”
“丢下去了。”
“楼上现在还有人吗?”
“有,一个老头。”
“他也生病了吗?”
“是的,他也生病了。”
“什么病呢?”
“他不小心把腿摔折了,老人家的骨头就是容易断。”
“老人家这几天之后胃口还好吗?”
“不太好,有些挑食,吃了东西犯恶心。”
“有多挑食呢?”
“有时候只喝水。”
“那你也挑食吗?”
“我不挑食。”
“楼上的食物比我们这楼的要好吃些吗?”
“都是一样的。”
“你昨天吃的什么?”
“肉。”
“你所谓的那个大佬喜欢吃什么呢?”
“炸鸡腿、薯条。”
“那个小弟生了什么病呢?”
“我不是医生,我不知道。”
“他死之前喜欢抽烟吗?”
“喜欢。”
“有多喜欢呢?”
“我看不出来他有多喜欢。”
“那你喜欢抽烟吗?”
“喜欢。”
“你平时都抽什么牌子的烟呢?”
“红塔山。”
“你有烟吗?”
“抽完了,你要抽吗?”
“谢谢,我不抽烟。”
眼镜男不再询问我,转身看着小凤,不再说话。
过了许久,眼镜男问小凤:“你听出他的谎言了吗?”
小凤失望地点了点头。
我生气了,怒道:“你什么意思呢?”
眼镜男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床上,拿起那本红色的书,“说的越多,错的越多。你隐瞒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不说清楚吗?”
“我隐瞒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有所隐瞒。”
“每个人都说不出全部的事实,也许我有所遗漏呢?”
“不,你并非遗漏,而是不肯讲出事实。”
“我为什么要隐瞒事实呢?”
“我不知道,也许你所隐瞒的事实是肮脏的,所以你不愿说出来。”
“你是凭什么断定我有所隐瞒呢?”
“少年,好好回忆一下你刚刚的回答,也许你就能发现自己在哪里说漏了嘴。”
“我刚刚的回答里,唯一的一处矛盾便是那包香烟,我一开始说七匹狼,之后又说红塔山,难道就因为一包烟你就怀疑我吗?”
眼镜男没有回答。
小凤在旁边开口了,她语气哀伤,一个被患者欺骗的医生,是不能不悲伤的。
“三宝,并不是因为烟。而是因为,算了,我说不出口,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莫名其妙,你们真是莫名其妙。”
眼镜男翻看书本,都不带看我一眼的,“莫名其妙的是你,你下来的目的是什么呢?你隐瞒真相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不,我没有。”
“你还不肯承认,小凤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连她都要隐瞒吗?”
我低着头,心里有些难过,更有些不可思议。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听出来我说谎的呢?我明明已经编的很好了啊。
“难道你们是在诈我吗?我真的没有说谎,也没有隐瞒任何真相。”
“你以为我们是在诈你吗?还是你在诈我们呢?连小凤都能听出你的谎言,你还是尽早承认那些我们不知道的事实吧。”
“既然你们不知道,又怎么能肯定我隐瞒了呢?”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的话有矛盾,准确来说,是你的话和事实有所矛盾。你好好回顾一下你刚才所说的话,而且,你也别把我们当作一无所知的傻子,我们对这座监狱并不陌生,我们了解的并不比你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