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驰深坐在指挥室,并不着急,即使现在双方已经到了面对面,对决的时候,但是没有半个时辰,这场仗绝对打不起来。自己是不用着急,主要是听景皇那边的消息。
看着高高的日头,封驰深用手遮住了眼睛,不知道景皇那边怎么样了。
景国皇宫内。
景皇刚刚回宫就召集人马,直奔皇后寝宫。
大红色的宫墙,金黄色的砖瓦,七彩的琉璃,这座仿佛神话中的宫殿,居住着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此时未央宫宫门大开,大红色金狮头,金色门钉,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景皇看着这座宫殿,曾经他想让他最爱的女人住在这里。后来他想让他一生的知己,住在这里。可是他最爱的女人死了,他一生的知己走了,最后的最后,只留下这个女人。他不爱,甚至恨,但是却真真正正,陪了他一辈子的女人。
即使已经快到老年的景皇,除了脸上的皱纹,斑白的头发,发黄的眼珠,他依旧保持着笔挺的身姿,清晰的头脑,已经健康的身体。
率先跨过这道宫门,当初的皇后,京都贵族第一小姐,爱上了这个冷血的人,是她一生的劫,十里红妆,凤威天成,没有人比她更适合这个位置,雪妃太过善良,德妃,或者说皇贵妃,太过脱俗,太过缥缈,只有她,端庄威严,无论是样貌还是学识,在整个景国,都是拔尖的,可是,偏偏的,不在他心里。
本来漫长的路,景皇却觉得今天到的格外的快,皇后,正一身凤袍,端坐在未央宫正殿的主位上,凤眸微合,好似一座精致的雕塑。
“你来了。”皇后睁开眼,诺大的未央宫,只有她一人,就像曾经一夜消失的雪妃宫,还有德寿宫一样,干干净净,什么也没留下。
“我来了,你为什么不走?”景皇明知道答案,还是问了。
“自从我进宫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比我想象的晚来了一些。”皇后睁开眼,看着这个她爱了一辈子的人,他有什么好的呢?值得自己耗费了一生?他也没什么好的,就是在十六岁那年,自己唯一一次贪玩,遇上了他,误了一生罢了。
“你应该知道,玉儿,不是我的对手,为什么要他来送死?”这是景皇日思夜想的结果,他不爱皇后,想废了她,甚至杀了她,可是临近了了,他发现,几十年的相处,就算是恨,也是一种感情了。
“我们母子,都是一样,看上了的,明知道不可能,也要试一试,就像飞蛾扑火,撞了南墙,不死还是不罢休。”因为相同,所以无论对错。
“你应该用你自己的事实,去劝诫玉儿,而不是让他跟你走同一条路。”
“玉儿,玉儿,你自己还没发现吗?从一开始,你就视我们母子,为眼中钉肉中刺,无论我们怎么做,以后这个皇位,都不会落在他的身上,可是他想要的,只有这个,我劝不了,也不想劝。”皇后神色哀戚,一辈子的真心付出,就换来个这个。
“你应该劝他放弃皇位。”
“我不会的,我从来都知道你心中的继承人,从来都只有封驰深一个人,你把他送出景国,是为了保护他,你暗中为他培植势力,是为了他以后回来,能够好好的接手你的位置,你让他去当将军,你是为了考验他的能力。你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我们在你的眼里又算什么呢?你看看这些名字。玉儿,多余的,远儿,离你远一点,扬儿,不如不来,深儿,她在你心底最深,不是吗?”皇后坐在高高的凤位上,控诉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未央宫。
“你知道朕的心思,就不该多想。”景皇向来冷血,尤其烦别人对他的指责。
“这么多年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要说出来,冷血的是你,为什么不允许我说?”皇后冷笑一声,并不理会景皇。
“你偏执,又多疑,你深情,又冷血,当初你偏执,强迫雪妃留在宫中,你折断了她的翅膀,你以为这样,她就能永远跟你在一起。她只不过是想出门转转。你就以为她要出逃,她不过跟以前的朋友都说了两句话,你以为她要红杏出墙,你可笑吗?你一边说爱她,一边又在折磨她,她为何而死,你不知道吗?多可笑,你以为是我逼死了她,却不知道她日日以泪洗面的缘由,她爱你,也爱自由,是你!逼死了她!”皇后从凤位上站了起来,目光如炬的看着景皇,让他无处可逃。
“你胡说!”
“我胡说?我胡不胡说,你自己心里明白。之前有了一个,雪妃作为先前的例子,同时入宫的还有德妃,她是你多年的朋友,也是怨恨了你多年,你像一个缺爱的孩子,任性又霸道,德妃是因为对你的同情,和对雪妃的承诺,才留下这么多年,你看看,现在呢?不也是走了吗?你当这个破位子,谁都稀罕吗?”皇后指着凤位,大声笑着,最生气的不过如此,自己视为最重要的东西,千辛万苦才能得来的东西,别人却轻而易举,而且不屑一顾。
“最起码,你稀罕,不是吗?”景皇冷冷的看着皇后,二人恨了对方一辈子,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二人,不可谓不悲凉,不可笑。斗了一辈子,二人总能轻而易举的找到对方的软肋。
“你就仗着我的心意,才能如此有恃无恐的伤我至深,呵,真是可笑,我稀罕,对啊,可是我也实实在在的在这个位置上,呆了三十年,你别忘了,是你自己亲手,杀了你的雪妃。你爱上了雪妃,害了雪妃,德妃两个人,我爱上了你,害了我自己,你就是个冷血动物,无论是谁,在你身边,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就是天煞孤星,孤独终老!”
皇后丝毫不客气的骂着景皇,三十年来的怨气,在此刻通通爆发出来。
景皇却并没有刚才那么生气,而是静静地看着皇后,十分平静、。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天煞孤星,你又好到那里去?为了我这个天煞孤星,不也是蹉跎了自己的一生?你我二人,都是该死之人,却享用着天下的盛宴,你觉得,你与我,又有什么区别?”景皇看着皇后,他们都是可怜人,也都可恨,都该死。
“罢了罢了,我也累了,争了斗了一辈子,也没什么意思了,现在,还不如好好地休息休息,世间万般繁华,怎地我就瞎了双眼,被你这样貌迷了心窍,在这红墙绿瓦中,白白耽误了一生?”皇后看着已经头发斑白,显了老态的景皇,哪里还有当初惊艳了一整个时代的风华?
“累了就要休息,当初那群老家伙,都死的差不多了,就剩下我们景国,也是应该去一去老一辈的人了,”景皇觉得,有些累了,走到旁边的柱子边倚着,一腿后撤慢慢的,顺着柱子坐下,一腿伸直,一腿弯曲,头无力地倚在柱子上,精神萎靡。
“云国那个老家伙,走的最早,接着,是巫祖,戎狄王,这两个,当初就他们一个野蛮,一个正派,也是实实在在的,走的遗憾,现在,齐国那个老家伙,自从当初,争强好胜,落了一身的病根,齐国也乱了这么多年了,当初就他和戎狄王二人脾气暴躁,前段时间,也死了,要不是他那些皇子皇孙的求着,就他个老匹夫的个性,早就自己死了。这不,这个年节,容国那个老小子,也没了,当初就他整天跟个和事老一样,看见人家吵架就去掺和一脚,自己看着皇位就犯愁,现在,也总算是得偿所愿了。”景皇想着以前的朋友,以前的对手,算来算去,竟然就剩自己了,就剩下自己这个被说是最差劲的人还活着了。
“下一个,就到你了,现在,该我了,近五十余载的人生,竟然大部分都是你,还真是糟糕透了。”皇后看着坐在地上的景皇,想起来,当初,他就是这样,闲闲散散的坐在河边的柳树旁,嘴里衔着草,闭着眼睛,看不上京中各大青年才俊的她,被鬼迷了心窍,死心塌地的看上了他。
“彼此彼此,下辈子,小心点,别再遇上我了,我们要是从未出现在彼此的生命中,该有多好。”景皇也记得,就在那年春天,他忙里偷闲,出去玩耍,遇上了那个一身粉衣的女孩,哪里有现在的残忍,只有懵懂和天真,自己看着呆呆看着自己的丫头,站起来,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不成想,就这样,误了两个人的终生。
“好,下辈子,我再也不要遇见你了,这辈子,就这样吧,你记得,不要再来招惹我。”
皇后叹了一口气,将头上黄金打造,精美无比的凤冠摘了下来,放在凤位上,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倾洒而下,景皇这才发现,在凤冠的遮掩下,皇后本来乌黑发亮的头发,也是有了白丝,柳树下灵动的眼角,也有了细纹,要是说起来,可能皇后和景皇认识的时间比景皇和雪妃认识的时间还要早一些,只是可惜,缘分和感情,从来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