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郎拎着两个空桶,走几步扭几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扭秧歌的跑出来练习,逗得后面的小哑巴直笑。
“这去后山的路远,你走了累就告诉我,我背你过去。”焦郎露出一口白牙,憨憨的,让人觉得相处起来很舒服,有一种和庄稼汉过小日子的感觉。
小哑巴觉得他好像没之前那种傻气了,现满满的单纯赤诚,很招人喜欢。
“媳妇儿。”他叫的顺口,也不管小哑巴应不应,直接问起了老算子那边的事儿。
“那老算子给你算命了吗?”他很好奇这个事儿,又多说了几句,“他批我是个坐地生金的好命,但命数不显,得靠外力凑,所以他们都焦爷焦爷的喊。”
他又往回走几步和小哑巴平行,看她跟上前了又接着说,“老算子说了,等焦爷喊得多了,我的命数就能补上些,到时候我俩就能过上好日子。”
小哑巴面上笑着,心里却是无奈,这这这——你还真敢信。
“他说批说这女子是祸患吗?”他停下脚步。
小哑巴摇头。
人家只说有,但不一定就是,可能还是其他的事情,比如溺水什么的。
他只说是离着水远一些。
“不管是不是就这样吧。”他笑,眼睛亮亮的,晃得小哑巴别开了眼,“我不也没想到能遇到你给我当媳妇儿,我之前还以为你会趁夜色跑的,那晚都没敢睡。”
是吗?你好像是第一个打起呼噜的!
“咳咳…”他清嗓,自觉心虚。
怎么说着说着还说道自己身上了,他又把话题引回瓜皮身上。
“…瓜皮这么多年够苦的了,有个人照顾着他和婆婆也挺好的。”
焦郎说着说着就放下了扁担,拿出了怀里编的干草,大方的递到小哑巴眼前。
“送你的,我看你那晚没睡好,特意给你做的。这种草斧头放在枕边,能辟邪。”
小哑巴接过来,闻着却有些不知名的味道,有点臭臭的。
“媳妇儿。”他笃定的唤了一声,“谢谢你给我当媳妇儿,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和我过苦日子的,我发誓。”
还没等小哑巴反应过来。
他唰顶着一张通红的脸,刹那就跑了老远。那两个空桶左飞右荡的,正如他内心的那份砰砰跳动。
他——还挺好的,小哑巴笑了笑。
他们二人走了许久,但彼此都没觉得累。小哑巴被焦郎的那些“奇怪的”所见所闻逗笑的都直不起腰来,几乎是捂住肚子走了一路。
后山有条河,潺潺清流,十分亮透。
焦郎卷起裤腿舀着水,小哑巴等在身边,顺着河岸稍微的走了走,很静。
“去溜达吧,一会儿我给你抓鱼吃。”他朝她摆手。
瞧那小影子撒欢的闯进花丛,他又跟着一阵憨笑,俯身接着舀满另一桶。
小哑巴走走转转,没迷路,却撞见了林子深处的坟头。
她连在心里默念着鬼神勿怪,却见那土还未干透,潮黑潮黑的——好像是是座新坟。
她恭敬的拜了拜,意思是无意惊扰,赶忙就抬脚有多快走多快。
等走了没有多远,那边又是一座坟,她停下脚步,几乎都要跪下了。
怎么不是遇仙儿,就是撞邪的!
她拿出焦郎给的小斧头,来回晃荡,嘴里还阵阵有词的,这回倒是不哑巴了。
小哑巴偷偷睁开眼,好像没啥邪乎事儿发生。她悄悄凑近那坟边,旁边供着的瓜果已经被动物啃得不剩什么了,是一座有了年头的坟头。
两坟离得还挺近,怪不得以为是遇了什么鬼打墙之类的。
只是先前遇见的新坟周围不知为什么给高高的垒起了一层垄,怎么看怎么别扭,像是给那坟头套了环儿。
“媳妇儿?”焦郎没想到她走到了这边,让她稍作拜会后,就带她走了出来。
岸上放着几条被刮干净了鳞片的鱼,有几条还被他网在河里,是给带回去给他们的。
他熟练的把鱼架在火上烤,掏出几个顺路采来的野果子,挨个擦干净后递给她。
小哑巴点点头,咬了一口果子,好甜!
她递给焦郎,让他也尝尝。
“你吃吧。”焦郎又给她推回去,只摇头笑。
但笑容存了一瞬就又消失了,他轻轻叹,好似这些话一直哽在喉头,不说难受。
“新坟是老赖子的。”他简明扼要,低头翻着鱼身,让其烤的更均匀。
“瓜皮听人说,‘垄新坟,避亲魂’。瓜皮这厮是让他死了都做个孤独鬼,一辈子见不到自己的亲人和孩子。”
他深呼吸,回头朝着那坟头的方向看去,而后低头添上干枝,又是一阵沉默。
为啥?小哑巴盯着他,连果子都不咽,等着他的解释。
之前目睹瓜皮那次狠手,虽是下手狠辣,却都是悄悄留了力气的。既然这么恨,死都不让安生,何必还要埋了,倒不如扔进深山,让野兽啃了才更解气。
“毕竟还是婆婆的丈夫。”焦郎好似看透了她的想法。就小哑巴那么狰狞的面容,想出来的惩罚肯定不会比瓜皮想的少。
老赖是婆婆的丈夫??
小哑巴没想到这么一层关系,几乎都要瞪出了眼珠子。
“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焦郎把烤好的鱼拿给她,顺手就给她抹上了个不知什么名字的果子,酸酸的,给鱼肉添了更多的风味。
“谁还能想到他亲自掐死了自己的孩子呢?”
小哑巴愣住,久久都没回过神。
他竟然掐…掐死了,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