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上,苏夜不仅没有一丁点感激他,还隐隐有点把他忽略掉的意思。
不多一会儿,小二殷勤跑来上酒,低声说道:“几位爷,那边来了位文质彬彬的书生,说找一位姓苏的大爷。”
传完话以后,他连忙战战兢兢地退到一边,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事情。
这四位大爷已经在他的小店逗留两三天了,他一眼便看出这四位非寻常人。
今天早晨。那月牙衫的公子吩咐他:“今天会有个书生上门,若那人到了务必通知我。”
是以,他今天一整天都无心做生意,一双眼睛直盯着四周灌木丛里瞅,生怕错过什么重要信息以致招来杀身之祸。
但见那书生一袭深蓝色棉麻衣袍,墨发如瀑,面容清俊,手执一柄山水画折扇,步子轻盈,一看便是习武之人。
“苏兄!”他在十步之外顿住脚步,抱拳问好,“在下黄观景,言公子派我来接应你的!”
他口中的言公子自然是相府公子言磬,苏夜生怕在路途中遭遇元旌泽的埋伏,故提前联系尚在朝中艰难生存的言磬。
“黄兄请坐。”苏夜抱拳道。
黄观景笑笑,惆怅地坐在凳子上,长饮一杯,叹道:“自那元旌泽登基以后,朝中人才流失严重,许多朝臣不满他推行的一系列政法,直接告老还乡,就连太傅一家也是如此!”
“哦?什么政法?”
黄观景道:“当今陛下重用酷吏,加重赋税,百姓民不聊生,贪官污吏行走人间,这大抵就是大宣目前的状态!”
苏夜皱紧眉头,闷闷喝酒,没有接话,倒是大师兄听完后,愤慨不已,猛地一拍大腿,厉声喝道:“像他这样的人,哪配当什么皇帝?大宣亡国矣!”
二师兄风流倜傥地摇开折扇,赞同地附和道:“大哥所言甚是!当年大宣南平王在时,尚可与南齐一战,如今南平王战死沙场,皇帝无非是个宵小之辈,我看,南齐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苏夜在一旁淡淡一笑,时不时看那黄观景一眼,从头到尾除了打招呼以外,什么话也没说。
言磬虽然小时候有点一言难尽,但后来从军回来后,已然变成一个成熟的男子汉。再加上这几年朝廷变故,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
那么,他怎么会有一个如此出言不羁的手下?
“敢问黄兄家住何处?待事成之后,我们好去登门道谢。”苏夜客客气气地问道。
黄观景明显噎了一下,眼神游移,小声道:“我家老宅在河乡里,与言公子是老乡。”
苏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笑着与黄观景碰杯,掩下心中翻飞的思绪。
言家的老宅的确在河乡里,但言丞相是个天才,十多岁便高中状元,而在他求学的十多年里,东奔西走,几乎不在老家住。
而言磬一出生便是在丞相府,压根儿连老家都没回去过。
可这黄观景特地强调他和言磬是老乡,明摆着就是心虚!没有谁会为了显得和言磬很亲近就说他老家是河乡里的,除非这人只做过表面功课,压根儿不了解言磬。
“黄兄,不知朝中现在局势如何?我们该何时进京比较合适?”
“就今晚吧!”黄观景搓了搓手,道,“那皇帝是个傻子,京畿防备不严,咱们趁夜偷偷溜进去最好!”
苏夜淡淡看了他一眼,默默饮酒,没有说话。
倒是大师兄和二师兄,他们与黄观景一见如故,凑在一起不停地吐槽元旌泽,引得周围客人频频回头。
夕阳西下,天边云染血色。
苏夜静静地站在茶楼楼顶,眺望下方景色,他面上平静无波,看不出一点情绪。
没多一会儿,一名浑身黑色的男人走上来,皱眉看着他:“怎么、你觉得那个黄观景不对劲?”
苏夜淡淡“嗯”了一声,又没说话了。
众所周知,宫中禁军都是从贵族子弟中选出来的,他成人后封了世子便留在宫中当差,后来娶了韵雅公主,直接调任京畿副将领一职。
他知道,京畿军队布置最是严格,如果有人在关城门之后擅闯京城,无论什么身份,格杀勿论!
元旌泽或许是个庸才,但他绝不是一个蠢材。更何况,京畿将领元光达在他做皇子时就是他的左膀右臂,他压根儿没理由削弱京畿军队啊!
“我怀疑这个黄观景不是言磬的人。”苏夜道。
墨点了点头:“那你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苏夜长叹一声,看着天边的晚霞,嘴角溢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如果我猜的不错,黄观景应该是元旌泽派来的人。如果这样的话,说明言磬也已经被控制了。现在的我们就像任人宰割的家禽,只要元旌泽动动手指,我们根本逃无可逃!”
墨抿紧嘴唇,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从师傅走了以后,他每天都在刀尖上舔血,为了主子出生入死,苏夜是他生活中唯一的一道温暖,虽然很短暂,可,他真的很不愿意看到这个人皱眉啊。
“不如这样吧,你们留在这里与黄观景周旋,我只身进京救你父亲!”墨提议道。
苏夜想也没想,直接否决:“元祁衍是我的妹夫,他既然让你来找我,想必他十分重视你,我妹夫是要做大事的人,我绝不能因我的一己私利而折损他身边的大将!”
墨抿紧嘴唇,没有说话,他不想反驳这个男人。
苏夜思索了一会儿,缓缓道:“我们不能按照黄观景说的,今晚进京,擅闯京城是死罪!这样吧,我们先拖住他,明日再进京。进去之后,你以暗卫身份躲在暗处。我与元旌泽周旋,你去救我父亲便可。”
“那救出来之后呢?我在哪里与你汇合?”
这个任务对于墨来说太简单了,他武功天下第一,飞檐走壁不在话下,救人而已,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苏夜愣了一会儿,皱眉道:“你尽管走便是,带着我父亲往我妹夫那边走,不用管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