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巷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巷子中央的这棵香樟树已经颇有年头,苍劲四散的树枝有一部分已被岁月消蚀得七零八落,裸露出枯白干涩的纹理。这是本市最古老的一条小巷,它的尽头连着一个低矮的旧式小区——白沙小区。
李泽洋那嬴弱的身形从香樟树下穿过,斑驳的树影印在他的脸上,画出一道道交叉的黑杠……
此刻,他的内心正徘徊在刀截两面的纠结状态:一种是火烧火撩的焦急难耐;另一种则是欲进还退的犹豫不决。冥冥中——他能感受到那只隐形大手已然向他触伸了过来,甚至他都能想象到它抓住自己脖颈时粘稠腥臭令人作呕的触感……
行至小区门口,他兀地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某个窗口,他发现有东西在自己的眼前晃得厉害,细看原是一道强光直逼着他站立的位置射了过来。他的眼睛缩成了一条线,伸手挡了挡,他在指缝间看到了5幢404室的窗口隐约伏着什么东西……
再细看——便什么也没了,只有玻璃的反光逼人的夺目。
他的眼前浮现出5幢404室客厅的概貌:十几平米的局促空间中央那张灰褐色的硕大沙画架子,架子中间厚厚的沙画玻璃以及埃埃细沙,四周逼仄而紧密排放的褪色木质坐椅。空气中徜徉着的不可言说的气味,淡淡的却能啃噬人的神经,那仿佛是一种动物尸体风干以后被引燃的味道。
上楼道的时候,邻居纷纷向他侧目,目光意深难测。也难怪他们,毕竟这套地处闹市的房子于三个月内,由一名垂暮老者之手交于他这样一个与其并无亲故的穷大学生,实在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情。李泽洋至今仍想不明白他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学子,那人到底是看中了他什么?偏偏要将这价值百万的房产无偿赠予他,何况——当时那人还有另外两名更合适的人选。
房门的把手有些潮湿,仿佛被一只冒着汗的手刚刚抓过,粘粘的泛着一股怪味。硬硬头皮他还是打开了门,房间里的摆设倒是和他先前离开时纹丝不差,就是那扇朝向小区大门窗户的窗帘明显被人拉开了,他记得这房子他一周前就来打扫过,窗帘明明是他亲手拉上的……
暗红色的绒布窗帘有一半被开启了,刺目的阳光肆无忌惮地从外面照射进来,屋子里那种不可言喻的味道也跟着升腾起来,李泽洋禁不住拧了一把鼻子,走过去检查窗户的锁销,发现一切完好,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
接下来,他又飞快地打开了屋子里所有房间的房门,包括卫生间一共是是四扇,里面统一空无一物。
最重要的事情——他重重地拍了一记自己的脑袋。
眼前的沙画架子如一具褐色的棺木,静静地和他对峙着,他望向它就如同望向一个操纵着世间平静骇浪的神物。他将脸凑了过去,一如上次葬礼后,他再次看到了另一幅描绘完整、画质细腻、景物鲜活的沙画……
恐怖逼真的场景惹得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