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流水的钢琴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也透过层层墙壁和玻璃的遮挡,流淌进了已经入睡的萧嫘的耳蜗。
月很圆。月光透过银白色的窗帘渗入室内,明了半边的屋子。
“新来的邻居居然大晚上的还在弹钢琴?”萧嫘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把自己怀里的玩偶又向被子里掖了掖。
新来邻居家的小孩,真的很可恶!
萧嫘已经给那个从未谋面的,自己卧室旁边的新邻居---隔壁家的小孩子拉入了黑名单。
她叹了一口气。
听着闹钟里分针和秒针运转的滴答滴答的声音,内心逐渐升起一个念头。
给那个小孩一个教训!
虽然到邻居家只有几步路。可对于一个四岁小萝卜腿儿的小孩子来说,这可是很长的一段路,一段会有各种豺狼虎豹,危机四伏的长路。
悄悄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内心建设。
萧嫘蹑手蹑脚的开了卧室门。
很好,客厅里没有人。
透过月光,她依稀的瞧见自家的英短蓝猫泡芙正在舔着自己的毛,看见她的时候,瞳孔骤然瞪大。在月光白色的照映下,有些森森的可怖。
萧嫘有点怕了。
可钢琴的声音还在继续,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明晰。
萧嫘心中咆哮着,小短腿儿拨拉的却是更快了点。
很快她离开了泡芙的视线,走到了门口。
月光从路两旁的树叶缝隙里滚落,落在地上成了一个个浅淡的月白光圈。
月光大盛,星星也点缀着自己的光亮,只是那光亮只存在于夜幕,没有如同月光一样,挥洒到了每一片生物生长的地方。
风吹过,撩起了萧嫘的头发...她,有点冷了。
小虫子的声音在外面听着更加的大了。
吱吱吱的,像是小老鼠。“不怕不怕。”她给自己打着气,但总觉得眼睛里黏糊糊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眼前晕开了光影。
吸了吸鼻子,又抹了一把眼泪,萧嫘决定走快点。
颤抖着走了三十步,她终于到了邻居的门前。
可她根本够不到门铃的高度,她有些泄气了。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出来,不应该离开暖呼呼的被窝和软绵绵的海绵宝宝的...
突然她觉得分外的委屈,泪水不断的凝聚,斑驳了光影的重叠。
孩子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夜里和虫鸣混杂,更加阴森可怖。
正准备换曲子弹的安宸珏在钢琴声暂时停顿的间隙里听到的就是萧嫘止不住的哭声,哭声传到安宸珏的耳朵里,让他想通过弹琴而压抑的烦躁再次逐渐的涌起来。
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个穿着男人,一身白大衣,手里拿着泛冷光的手术刀和他说“阿宸,不要怕,它是动物不是人,它没有感觉,也肯定不会哭。”
*
“喂..有人吗?”女孩的声音从没有关严的窗户后传来,将安宸珏从回忆里拉出来。
安宸珏睁开眼睛望了望窗户,瞳孔散碎着月光的倒影颜色,可仍旧的面无表情。
终于,安宸珏打开了窗子,头伸出去一望,就看见在自家大门口不远处,有一个人在哭,而且哭的很惨,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很丑。
安宸珏难得的皱了皱眉梢,然后认命的从桌子旁边的纸抽里抽了几张纸,然后从窗户里跃了出去,像是一尾灵活的鱼。
*
“你在这做什么?”安宸珏看着眼前渺小缩成一团的“生物”,冷声问着。
语气就像夜里的月,冷冰冰的悬在天上。
间隔何止万里。
“我...还不是因为你总是在弹钢琴,吵得我睡不着觉。”
小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圆眼里还带着未尽的泪水,像是曾经被钟宇泽摆在手术台上的兔子。
她的声音还带着带着颤抖,那是未曾消散完全的恐惧的表现。
孩子总是有些幼稚的。他们满团的勇气,敢于去瞧世间的任何东西,敢于去做很多事情。
比如如萧嫘一般,深夜里离开自己的家,去往一个未知的路途。她是勇气满满的,只是这勇气就是一团雾气,虽然看着挺多,也很厚实。
可真的是经不起风吹的。不过是一阵冷风,就把萧嫘的满团勇气消失殆尽。孩子总是孩子气,可也不能说他们是幼稚。他们有着自己的思维,有着自己的勇敢。那份勇敢,是值得去肯定的。
而很多孩子之间的相遇相知,都是从勇气开始。
“那你真的挺有勇气的。”兀的安宸珏开了口,嘴角也有了点笑。
虽然那笑极浅,但仍旧是有了一点弧度。
“真的吗?你也这样觉得?”听到这句瞧着像是夸奖的话的时候,萧嫘的眼睛亮了亮,从安宸珏的角度来看,觉得更像是那只兔子。
只不过那只兔子最后的结局,真的说不上好。
“或许是吧。”安宸珏的话说的有些结巴,显然他并不擅长说谎。
他那句话并不是在夸这个小姑娘。
那是他昨天才学习了的一种写作手法大概是叫做---反讽。
他心里也已经将她的智商划为了零...或者是比零更加小的数字。类似于前天学到的...负数...总之那是不容乐观的智商数字。
“我叫萧嫘,你可以叫我嫘嫘。”萧嫘吸了吸鼻子,撑着自己的手从地上起了来。
又是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在月光下掸落了一场带着土颗粒的雾气。
“你叫什么呀。”萧嫘笑着,嘴角有个小酒窝。酒窝凹进去了一小块儿,像是有人按下去一样。随着她的笑,酒窝越发的明显了。凹下去的弧度也越发的深。
安宸珏盯着那处酒窝,好像并不明白这个酒窝的原理是什么。
他觉得,自己很想按一下。安宸珏不太明白自己想这样做的理由,可他的动作却是早于理智的。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指头就已经先行的按到了萧嫘的酒窝上。
触手温软,像是猫儿软乎乎的肚子,泛着点热气,还有软嫩的触感。动作先于理智。
几乎有些失控的感觉席卷着安宸珏的全身,他觉得有些酥麻。而这个酥麻的来源之处,就是小姑娘那浅浅的酒窝。
“我叫安宸珏。”安宸珏开口,清冷的感觉少了点。
像是月圆的暖月,比平日要圆,也比平日要暖一些。
“那我算是互相认识了吧..”萧嫘瞧了面前这个比自己高了好多的新邻居一眼,怯生生的开了口。
“嗯,算是。”安宸珏其实向来惜字如金。
他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反常。
所以他要制止自己去说话交流的欲望,这样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失控感觉,他不想体会太多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给你提一个意见?”萧嫘笑着,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散落的星辰。
鬼使神差的,安宸珏不想让这个看着可怜巴巴的小姑娘失望,还是僵硬的点了点头。
“那...”萧嫘在内心整理着自己的语序。
她也不想过于直白的对自己的新邻居提这个有些过分的要求。
尤其是这个新邻居看起来真的是很好的情况下。
“嗯?”安宸珏看着这个吞吞吐吐的人,终归是开口询问了起来。再次主动的向一个陌生的人表现出了想要继续话题的信息。
月很明,树影的光晕逐渐加深。
夜有些冷,可路上的人都恍若未觉。
*
“我是说....你可不可以每天晚上小点声音?”萧嫘说着话,挠了挠扰头。
她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可她也真的想要好好的去睡一个觉...
忽然,她觉得有些冷,打了一个寒颤。
不知道是月夜太冷,还是面前的人眼神太冰。
“可以。”顿了顿,安宸珏开了口。
他虽然在通过弹琴压抑自己的情绪,但这也是在不惊扰在任何人的前提下。
月色渐浓,透过树叶洒下的光晕也更加的浓厚,星河璀璨,人间正当不夜天。
“好了,我已经答应了你了,那你是不是该回去睡觉了?”安宸珏在看到眼前小姑娘打的第三个哈切之后,终于下了早就想下的逐客令。
萧嫘又打了一个哈切,眼前笼罩着一层水雾,折射着路灯的昏黄灯线,有些迷蒙。
“嗯!那明天见啦安..安宸珏!”摇了摇头,似乎要把自己脑袋里那些困意消减去几分。可睡意还是不增反多起来。
像是开始蒸汽变熟的米饭一样,渐渐的体积变得大了起来,脑袋里的睡意也越来越涨。
最后几乎是要溢满了出来。
“好。”安宸珏奇异的感觉内心几乎要破土而出的烦躁似乎减少了想要出来的想法,久违的困意开始席卷他的大脑。
他也应该去睡觉了。
月上中天,树影摇曳,光晕渐浓。
也是沉睡的好时候。
他的确应该睡了。
沉睡于虫鸣声中,月上中天时。
“那我走啦。”看着安宸珏的眼睛,萧嫘仿佛感受到了极大的鼓舞,那些什么害怕也早就消散到了九霄云外。
她现在看着回家的路,原来也不过是十几步的路。一眼就能看见尽头的路。
“嗯。”安宸珏点了点头,惜字如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