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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青镜纪·离殇 (2)

“夜露清冷,小心着凉。”耳边温柔的低语,随之,是一件虎皮大衣披覆在忆君孱弱的肩膀。猛然回首,是王爷清澈如泉的眼眸,倒影的全是自己那张苍白的容颜。

忆君思索着,该如何弄清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境况。那面青镜,必定是让自己不幸卷入这个陌生地方变成陌离的关键。但让忆君恐惧担忧的是,青镜不见了,醒来后四下寻找都未发现踪影。

“陌离,记得吗?那时候,你最喜欢的曲子《陌上离歌》。”夜深寂静时分,后庭院里竟隐约有飘渺的音乐传来,满是深深的哀愁的曲子。

“所以我叫陌离?”忆君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王爷先是一征,而后淡淡地笑着点头颔首:“对不起,不该剥夺你的自由,甚至名字。但,这是我唯一留住你的方式。”忆君突然想为这个面容悲伤的男子抹去太多的愁苦,不觉伸出冰凉的手,轻轻抚平他眼角的褶皱。

烙成殇

日子过得平淡却清幽,忆君渐渐熟悉了王府的规矩,还有里面的几百名仆人丫鬟。从他们口中打听到的那些故事里,忆君知道,陌离是名歌者,在京城作曲表演,比任何女子都要优美的演绎,带来许多赞美,却也带来灾祸。

而那个剥夺陌离自由的人,却是谁也无法反抗的王爷,于是,陌离不再歌唱,终日沉默寡言。王爷也不再展露欢颜,只在庭院安置熟唱《陌上离歌》的歌女,每日每夜地吟唱着陌离最喜欢的曲子,只在庭院里种满池塘陌离最喜欢的白色睡莲。

终于明白,那夜他嘴角的笑意那么小心而惊讶的原因。原来,陌离早已对他满怀怨恨,根本不会再与他讲话。而自己,却无意地同情和怜惜着这个寂寞而孤单的男子。

如果,一直陪伴着这个人,或许他会展露幸福的笑容吧。但是,自己并不是他喜欢着的陌离,那个高傲脱俗的歌者。多么残酷,他千辛万苦守在身边的人,原已不是那个人。然而,自己又何尝不想将真正的陌离归还给他,回到原来的世界去呢。

仰起脸,正是午后,阳光刺眼而温暖,满园的嫩绿散发着清香,夏天快到来了吧。夏天时,少初的跳高训练就会延长时间,那家伙总是吐着舌头懒洋洋地靠在自己肩膀抱怨,好热好热,真是讨厌的夏天。然后贪婪地大口喝着自己为他准备的可乐。

突然,忆君想起什么似的,径直向厨房走去,不如也为王爷准备点什么吧,长着一样的容貌,说不定连馋嘴贪吃这一点也是一样呢。

王府里所有的人都雀跃兴奋,王爷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畅饮开怀欢笑了。忆君在旁边慢慢咀嚼着,淡然地笑着,少初也是这样,每次吃到美味的东西,就像孩子一样开心。

“你是谁?”醉得脚步不稳,却坚持要到庭院去看那些此刻肆意盛开的睡莲,忆君只好勉强地搀扶着王爷来到那片池塘边。真正的陌离,对他的恨意有多深,他是最清楚的,忆君有些后悔,自己所以为的同情,竟变成最可怕的伤害。

“陌离,我的陌离,在哪里?你不是,你们都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说过王爷是国家的英雄,百战百胜守卫边疆的功臣。这样的英雄男子汉,却悲痛地哭泣着,忆君不知所措地试着擦拭他满脸的泪水,却被狠狠推开。

终究,还是用自己的幼稚和同情伤害了他。即使陌离恨他一生,即使他永远看不见陌离的笑颜,听不见陌离的声音,吃不到陌离做的饭菜,却依旧能够抱着梦憧憬等待。而现在,消逝的陌离,毁灭了王爷的世界,伤害已深深如烙印,无法挽回。

离歌

忆君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拼命的练琴,向庭院里的歌女们学习歌唱《陌上离歌》。一如弹奏冰冷的钢琴,若说那时候是为了喜欢的少初,为了陪伴着喜欢的人,那么,这一次却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

夜凉如水,虽已非常疲惫,却无论如何无法入眠,整个王府的人,都忧心忡忡地忙碌着打点着王爷即将远赴边疆的事情。忆君的《陌上离歌》已经唱得非常好,连歌女们都这样称赞。可是,那个人会愿意听自己为他歌唱吗,会选择原谅自己吗?

忆君轻轻吟唱着,夜蝉幽幽地伴奏着,寂静空气里顿时热闹许多,以至身后慢慢靠近的脚步声都没有发现。

“谢谢你,但我不会放弃,即使千年万年,也要寻回陌离。”王爷泛开释怀的笑容,轻轻捧起那一丝属于陌离的落地青丝。

“这是陌离献给你的,真的。”忆君感觉到心灵遥远的角落有陌生的声音一遍遍地重复着,直觉告诉忆君,那是仍旧停留在自己身体里的陌离的声音。他在担忧着叮咛着祈祷着,这个他爱恨交加的男子能够再次胜利,平安归来。

“这面青镜,是我最喜欢的翡翠镜,送给你,跟你这一头青丝最相称不过。”王爷将那面忆君寻找已久的青镜放到忆君手里,转身慢慢远去。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认真地凝望着这个男子的背影,伟岸而寂寞。

晚风抚过脸庞,引起忆君阵阵的颤抖,将手中开始发热的青镜握得更紧,夜空中缓缓响起清脆明亮的歌声,如天籁般。你听见了吗,这是陌离为你唱的一首出征离歌,忆君感觉自己身体在慢慢消逝,陌离的歌声越来越响亮,王爷他,一定,听见了吧?陌离对他,并不单单是仇恨,也有着剪不断的依恋和喜欢。

“小子!买个酱油你还跑北半球去了啊?”老妈扯着嗓子在喊,自己的手,放在门铃上,还未按下,门却已经被老妈用力拉开,一脸的生气。夜风依旧凉凉袭过,忆君赶紧缩缩脖子钻进屋子。

那面荧光闪烁的青镜再次遗失,又或许,它本来就不属于自己。忆君慢慢闭上眼睛,那面蒙上历史尘嚣的镜子,仿佛影射出一段凄美的故事。那一头垂落到白皙脚裸的青丝,一次次在梦中缠绕着忆君,呢喃着千年的誓约。

陌上离歌,陌离的声音空灵而清楚,他说最是忧愁不是生死相隔。那又会是什么呢?王爷说只要有那缕青丝在怀,千年万遭的轮回,都要将他的陌离寻到。

今生前世

“君,怎么了?哪里痛啊?要不要去校医室?”少初紧张地捧起忆君满是泪痕的脸。

是你吧,说过,只要一缕青丝在怀,千年万年的轮回,也要把我寻到。忆君努力睁着被水雾朦胧的睡眼,伸出手指触摸到的是自己满脸的泪痕。

遥远的时空里,陌离把真正的心情连同一曲忧伤难解的离歌,一起陪伴王爷埋葬在沙尘翻滚的西北边疆。因为高贵的尊严和懦弱的顾忌,不敢将心意透露,才让王爷带着遗憾离开。

陌离以为,那个人是要成为王者的,不能允许地位卑微的歌者这样的绊脚石存在。却不知,正因为少了这份羁绊牵扯,才让他如此放开心胸没有顾忌地迎面杀敌冲锋陷阵,才让自己痛失一生最爱之人。

清晨的柔光蔓延缠绕到少初干净而俊美的眉眼,忆君知道,这个人就是自己今生不能再错过的人。若今生,仍选择默默躲藏在琴房守望,或许,又要再一次错过,或许,又要再等待那漫长的轮回。

“初,以后,我都在楼下陪你练习,给你递毛巾,给你送可乐,好吗?”忆君突然微笑着用手覆住那着急地为自己擦拭泪水的手上。手心的温暖互相传递着,忆君知道,今生不想再吟唱那首离歌,今生不想再放开喜欢的人的手。

“啊,真,真的吗?哈哈,我很高兴。”少初俊俏的脸颊泛满红晕,用力使劲地点头。

那面青镜,或许已在时空长河里沉溺,然而,前世今生的轮回转折中,不会再放开彼此紧握的手,独剩那满塘纯净美丽的睡眠安然怒放在永恒不变的月光流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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