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坏,但哥哥不是坏人。”
“……”
牧祯被这句话整地懵了一下,什么叫“坏但不是坏人”啊?
眼前伸来一只手,把安安整个儿抱了起来。
虽然错过了木头精恼怒的表情有点可惜,许时年还是很识相地见好就收了。
“这是我亲妹妹许时安,二胎政策的产物,我这辈子的救星。”他调整了一下抱人的姿势,重新给牧祯做介绍,“她的出现直接分走了我妈的大半怨气,从此我16年的奋勇抗战出现了转机。”
被称做挡箭牌的安安扭了扭身子,依旧没听懂,以为哥哥是在介绍自己,很配合地点点头。
牧祯被她这个举动感染,嘴角很细微地弯了一下。
小姑娘跟他哥哥相反,有点萌。
不知道自己被夸的小姑娘小手一蜷,指地上的晾猫杆:“想抱狗狗。”
牧祯顺着她的手指望见了二哈那傻样儿,上去把两条猫重新抱起来:“这家伙很健康,也刚洗过澡,放心坐吧。”
安安见哈士奇站起来了,挥舞着四肢要过去,许时年从命。
趴上狗背的小姑娘很开心地拍了拍狗肚子,又把小手伸出去揉了揉前面的两个耳朵。
空空似乎觉得很舒服,看看左边,又望望右边,呆呆地舔舔鼻子。
确定没什么问题,许时年从牧祯手里顺了只巴厘猫过来。
牧祯以为橙橙会不乐意,结果小家伙很乖巧蹿到了他身上,还用脑袋蹭了蹭人家的脸蛋。
牧祯:“……”
说好了不让人抱呢,敢情儿还是看脸么?
许时年被它蹭有点痒,笑着避开了点,很熟练地摸摸它的脑袋,让它安静下来。
他撸猫的手法过于娴熟,牧祯看得有些诧异:“你也养过猫吗?”
“没,我们小区不让养宠物。”他托着猫身子,懒洋洋地挠橙橙的下巴,“以前经常在学校里给流浪猫喂吃的,喂得多了就跟这些家伙熟起来了。后来上老茹的课还碰上只学霸猫,每堂课都来蹭零食,出勤率比我还高。就是可惜了不会说话,不然点名的时候就能帮我喊‘到’了。”
“……”
牧祯默然地看他一眼,心想这人平时到底是去上课的,还是去出席茶话会的啊?
“你准备去哪儿?”许时年的注意力已经重新回到了她身上,“一起走一段?”
牧祯低头看了看还在兴头上的一人一狗,拾起空空的宠物绳,点头指了个方向。
许时年抱着橙橙过来,和她并肩往前走:“你家也住这片儿么,怎么我以前从没见过你?”
“我住对面街区,是上大学了才搬过来的。”
对面街区?
许时年朝远处望了望,这个方向可能存在的另一个街区就只有……
目光在某个高端楼盘上定格了一秒钟,他挑了下眉。
虽然在看到三只宠物的时候就有些猜到了,但没想到……有点意外啊,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平时吃的穿的居然那么朴素。
“有什么问题吗?”牧祯问。
他这个停顿的时间有点长。
“没什么。作为刚才惹你发火的赔罪,请你吃炒蚕豆怎么样?”
“嗯?”
许时年浅浅一笑,蹲下身把安安坐歪的脚丫扶正了,捏捏她的小手:“安安,想不想吃炒豆子?”
“炒豆子?”安安睁着大眼睛歪了歪脑袋,想起来炒豆子是什么,开心地拍手,“想,想吃炒豆子!”
“好嘞。”许时年应了一声,抬起头看牧祯。
触到他闪着光亮的眸子,牧祯瞟了眼旁边手舞足蹈的小姑娘,知道自己拒绝不了,点了点头。
在街上现炒现卖的炒蚕豆摊儿,牧祯还是第一次见到。跟冬日里的炒栗子似的,一辆小推车,一个小炉灶,上架一口小铁锅,就成了一个移动摊位。
头顶路灯一打,湖畔的晚风轻吹,再配上店家乡音浓浓的吆喝,倒是别有一番陈年画卷的味道。
摊子周边围了不少人,许时年似乎和店家很相熟,聊了几句天才回来。
他把纸包递到她手里:“尝尝看,春日限定的。”
牧祯有些狐疑地接过,看到纸包里色泽金黄的豆子,愣了一下。
热腾腾的香味扑面而来,和想象中的油炸味儿不一样,带着点说不上来的花草清香。
她不解地拿起一颗,咬下去才发现蚕豆翻炒的程度刚刚好,脆脆的,不软也不硬。恰到好处的甜味和咸味在舌尖化开,没有太浓烈,却又巧妙地遮掉了油炸产生的那点涩味,把回味留给了蚕豆本身。
许时年播了两颗给安安,敦促她慢点吞,然后再取一瓣,掰下来一点让橙橙舔了,又往另一边的空空嘴里送了一点。
牧祯学样也喂了点给吉吉,转头时看到那边的两人一猫一狗拍手的拍手,摇尾巴的摇尾巴,仅仅因为几颗蚕豆就变得格外欢快起来。
那一猫一狗且不论,安安还是个小孩子,许时年一个二十出头的人,混在这些软萌之物堆里,一会儿逗逗这个,一会儿撸撸那个,竟也像个还没长大的童心少年。
少年啊……
牧祯眨了一下眼,摒掉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移开目去。
她居然有点好奇,他十六岁的时候,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和狐朋狗友们在校园圈子里叱咤风云的模样,又该是什么样的?
“味道不错吧?”许时年不知什么时候起了身,笑意盈盈地朝她望来。
牧祯赞同地点了点头,何止是不错,配上今晚的舒适温度和江风,说是今日限定也不为过。
“那跟早上的甜甜圈比呢?”
“嗯?”
甜甜圈?
被这一提醒,几乎快被遗忘的鲜甜味道重新回到脑海里,她想了想,下意识地又点了一下头。
“这么看来,人间有时候也是值得的,是不是?”
“……”
牧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轻轻摸了摸吉吉的脑袋。
入手的触感软软的,懒在她怀里的短毛猫似乎也很舒服,配合地叫了一声。
*
一时无人说话,牧祯咬了几口蚕豆,直到快到分道的地方,慢下了步子。
“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她问。
这语气听着有些严肃,许时年看了她一眼:“怎么?”
“你为什么……”她抬起的眸子轻轻闪了一下,“看起来那么闲呢?”
为什么闲?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许时年的脚步慢了一拍。
觉得这可能不好回答,牧祯换了种问法:“为什么哆啦A梦总是在做一些看起来没意义的事情?”
这是那时在山上,他随口瞎扯的问题。
或者说,当时谁都以为这只是瞎扯的问题。
许时年眉梢微微一抬,望向她的目光里多了几丝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牧祯跟着停下步子,拉了拉牵着空空的绳子,见小姑娘还在心无旁骛地玩哈士奇的耳朵,心中微微一舒。
她随手摸了摸吉吉的头,才道:“问得再直白一点,这个年纪的大学生,有的在为绩点和奖学金忙碌,有的在做学生干部或是兼职实习积累社会经验,有的在犹豫该考公考研还是出国,当然也有刷剧打游戏无为度日的……可你不一样,颓废这个词明显跟你搭不上边,但你看上去又很闲……想要冲绩点的人不会做旷课这种败坏老师缘的事情,想要好好创业的人不会在产品蒸蒸日上的迭代期放着它两三个月不更新。你看上去很闲,但其实又挺忙,因为你总是在做一些看起来根本没有关联,也没有多大意义的事情。就像……”
“就像在浪费时间一样。”许时年很顺口地接上了她的话。
“……”
“猜对了?”他笑了一声,依旧漫不经心,“我身边每个说我闲的人都是那么想的,有那么多人对我恨铁不成钢,是不是说明我魅力还挺大?”
牧祯抬头看他:“所以,事实是什么?”
许时年的眸光一闪:“你觉得这不是事实?”
“嗯,‘每个人做一件事的背后都有他的原因’,这话是你说的。”牧祯托了一把吉吉,让它爬到自己肩膀上,“你一定有你的因,即使你……不太追求果。”
就像当时在山上,他摆着一副我做了好事等着天降恩惠的模样,却没有进庙里求任何东西。
“前半句没错,但后半句不对,谁说我不追求果的?”
耳边的声音突然清亮了几分:“等待天降恩惠什么的太被动了,我只是更喜欢自己努力,主动争取。”
素来散漫的面容在这沉下来的天色里晦暗不清,可那双望过来的眼睛却因为笑意的衬托,愈发明亮了几分。牧祯被看得心头一颤,平白生出一种当做猎物盯着的危机感来。
想到山上时他说的话,她眯了眯眼:“可我不觉得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你期待的东西。”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许时年看着眼前凌厉起来的眸子,莞尔,“你不是好奇我的‘因’嘛,是不是决定来了解我了?”
牧祯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许时年没在意,把橙橙托到左手,右手往兜里拿手机:“还记得山上时我说的一周CP吗?”
他给她传了一个文档:“初步策划我已经写好了,基本是抄现成的,你看看可不可行。”
一周CP?
牧祯迟疑一瞬,点开手机上收到的文档,几眼将策划案的第一页扫完。
文字很书面,内容很严紧,不像是随便应付一下的成果。
她的目光在首页末尾处停了几秒,没再往下翻。许久,按掉了手机的显示屏。
“这是什么意思?”
“一起办个活动,给你机会来了解我啊。”许时年没觉得哪里有问题,放好手机,抱着橙橙往哈士奇边上走,“正好你不是担心社团被取缔嘛,那咱们就搞个像样点的活动,弄点可以反复用的数据,确保你毕业前不用再操心这事儿,一劳永逸。”
他俯下身子,把橙橙放到空空背上:“而且办活动需要的技术和宣传我可以支持,策划我也帮忙出,你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一席话,说的仿若他才是社长,而她是他想方设法引诱来的帮工。
牧祯听着,有一点动摇。
“那你呢,一个小小的校园活动而已,你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呢?”
“这个嘛,不好说。”
将玩累了的安安抱起来,许时年熟练地摸摸她的后脑勺。安安乖巧地搂过他的脖子,趴在他肩上打了个哈欠。
他笑了笑,转过头来:“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能够说动你,陪我干件大事。”
夜晚渗着凉意的风吹过街道,道旁人影来往穿梭,惹得本就零碎的光影闪闪烁烁。
抱着小姑娘的男生站在这幅景致里,显得有些朦胧。
牧祯看着他们,撩了一下耳边被风吹乱的头发。奈何头发不够长,这风又太频繁,刚捋到耳朵后面,便又被肆意地吹起。
她瞟了一眼额前同思绪一样乱的发丝,轻轻叹了一口气。
*
“散个步怎么去了那么久?”
林木兰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提着许时年进门时扔在门口的包,进了他房间。
预料之内,包很轻,里面什么都没装。
她嫌弃地准备把包往地上一放就走人,却在侧袋上捏到了个方形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不过是个很普通的钥匙挂坠,就是颜色比较粉,像是女生用的。
“女朋友送的?”
林木兰好奇一下,将挂坠翻过面来,一副清新脱俗的画面就这么映入了眼帘。
她呆了一下,手没止住地一抖,挂件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