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焦躁地迎面吹来,天气开始变“脸”了。
田边的舅舅大声呼喊着,“江梁赶紧回家吧,天要变了!”
江梁招招手,大声回应道,“舅舅你先回,我把剩下的田打理完就回!”
舅舅继续喊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快点回家啊,你爹娘在家等你吃饭呢。”
“哎,好,马上就回,舅妈肯定也做了好吃的等你呢。”
江梁慢悠悠的耕完剩下的田,坐在树边,四处张望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等了一刻钟,还不见有人来。
江梁回头望了望田的东西方向,空无一人。
这天更加阴沉了,时而还有几道闪电,江梁决定不再等了,不由分说,便拿起锄头,想要回家躲避这强烈的不安感。
像往常一样,他选择了一条近道,这条道路虽然有些泥泞,但是只要快速穿过大片的草地,便可直接绕进江梁家的后门。
话说,江梁家世代从农,祖祖辈辈都是养鸡养鸭种庄稼的,遇上丰年可保一年无虞,遇上旱灾虽然不如丰年过得富裕,也有昆仑山上的仙人来救助。
不过因为江梁所在的村落位于昆仑山脚下,大多都是丰年,这也是江梁家祖祖辈辈不愿出村的原因。
昆仑山下,仙气缭绕,在仙气的滋润下,土壤肥沃,风调雨顺,若有野兽来袭,也是有不长眼睛瞎闯的,那么仙人会立刻下山,收服之。
为什么取名叫江梁呢?
大概是因为“梁”与“粮”同音,也是全家人期望以粮丰收的愿景。
江梁今年刚好15岁,再过两年就可以娶亲了,他心里十分在意同村的闫妹妹,她心底善良善解人意,与江梁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每当刮风下雨的天气都会亲自举着伞来接江梁。
每次在阳光明媚的时候,闫妹妹会来芦苇荡找江梁玩。
江梁心里想着,最美的时刻便是那阳光洒在闫妹妹的身上,她那明亮的眼睛和睫毛,还有那乌黑柔顺的秀发,轻轻触碰或是长久注视,无一不让江梁沉醉。
江梁总是有好办法哄得闫妹妹开心。
尤其是在闫妹妹生气的时候,她总装着不想搭理江梁,嘴上还嘟囔着,“江梁你这泼皮,我要告诉你父母去,让你父母拿着鞭子抽你,看你还欺负我,哼!”
江梁时常采来田边的野菜编成花环给闫妹妹带上。
两人把普通的野菜环当作见证感情的信物。
还有闫妹妹那温柔的笑声,是打动江梁内心的钥匙。
每当江梁因为拔了胡大娘的花、把舅妈的胭脂换成头油、把张大爷的酒杯杂碎了等等顽皮的事,被父母用皮鞭、鞋拔子、炒菜勺子等各类随手可拿的家品物品“指教”时,闫妹妹都会带江梁去池塘边“疗伤”,当然,也避免不了“闫妹式”的说教。
就这样,无论春夏秋冬,无论开心还是难过,只要有闫妹妹的陪伴一切仿佛都是值得的。
江梁也曾有过好多次的示爱,闫妹妹也明里暗里的默默接受。
只等着江梁到了年龄,上门提亲,两人便可喜结连理。
江梁期望着、盼着那一天的到来,这样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每天同闫妹妹在一起,不必偷偷去她家墙角偷学鸟叫了。
只是今天,没有看到闫妹妹的身影。
也许是这样的天气太阴森了,闫妹妹父亲不让她出门吧。江梁默默的想。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不足道哉。
可是,今天的风也太阴冷了吧。
江梁搓搓小手,双手拉紧单薄的衣裳,脚上也加紧了步伐,迅速往家中走去。
可是这也太不寻常了。
李大姐家的衣物怎么都在外面挂着,没有收的吗?
不怕下雨被淋湿吗?
正想着,已到了家中后门。
江梁推了推门,怎么是锁着的呢?
往常是不锁门的呀,江梁又用力推了推门,还是没能打开。
这空气中夹杂着血腥味,说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的血,不似是人血,也不似是动物的血。
江梁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锄头。
后门口有一棵不大不小的树,正好可以攀爬上去,翻过墙头,也可入户。
想罢,江梁把锄头放在地上,手臂攀着树干,用力一越,顺利爬上树去,再有一步便可摸到墙头,可是这树的年龄还没有江梁大呢,这树枝自然撑不住江梁这个健硕小伙的重量,眼看着树枝就要折断了。
江梁机灵的一跳,借着树的支撑力,一只手攀上了自家的墙上。
这可太简单了,以前江梁经常半夜出去玩,用的就是这个法子,只是苦了这颗小树,已经被折断了好多枝条,不过对树来说也是好的,毕竟让它今后再长的树枝更加粗壮一些,这也是对树的磨练,江梁拍拍树,辛苦你了,你继续成长吧,我保证,以后不再折磨你了,这是最后一次。
今天的天气太吓人了,我想赶紧回家!
江梁用手一撑,一只脚搭在墙上,再一看院内。
后门上正是最关心自己的姐姐坐在那里,嘴角微微上扬。
江梁大声问姐姐,“姐,你这是堵住后门不让我进呀,偏偏让我爬树,耍我呢,哈哈哈,姐姐,你真调皮哦。”
江梁翻身,跳下墙去,往姐姐那边走去。
姐姐,你怎么一动不动,江梁用手拨弄了一下姐姐。
姐姐顺势倒了下去。
不,姐姐这不是坐,而是瘫啊。
江梁抱住姐姐的肩膀,用力摇了摇,“姐,你怎么了,你说话呀,你这是怎么了?你说话呀,你回答我一声啊,姐,你不要吓唬我,你说话呀,姐,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你先回答我一声,姐,姐。”
江梁强压住伤心,用手探了探鼻息,什么动静都没有,再摸摸脖子和手肘,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这怎么办呢。江梁大声呼喊,爹,娘,你们在哪里,姐姐没有气了,爹,娘。
院里还回响着江梁的声音,可就不见爹娘的身影。
江梁跑进屋内,爹娘没有踪影。
所有物品整整齐齐的摆着,连灰尘都没有,像是娘亲刚刚打扫完的样子。
“姐,你等着,我去找薛神医。”
江梁抹了抹眼泪,准备飞奔去找人。
此刻,只有大夫能救你了,姐姐。
姐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办,可以去找薛神医。
姐姐,你撑住,等我。
正准备迈开步子,就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绊住了。
江梁摔了个狗爬。
回头一看。
原来是姐姐的脚,江梁恭敬的把姐姐的脚放在一旁。
跑着去请不远的薛神医了。
街边的薛神医已过不惑之年,为人极好,爱说笑,爱琢磨草药,号称无病不治,无病不医,只是医不医得好就看命了。
毕竟神医也是在研究阶段,很多话不说出口,貌似都变成人们达成了某种共识。
薛神医心肠极好,小动物也经常让他看看,他也能看出来个眉目。
所以大家都说,薛神医应该是兽医半路出家成“人医”。
普通的口干、咽痛还是愿意找神医去瞧一瞧。
村里人无病无灾的就吃些养生的药,女性就是温和养经,男性就是壮阳养肾。
神医闭着眼睛也能开出这些药来。
江梁踉踉跄跄跑进神医的药堂,大声喊着,“薛神医,薛神医,我姐姐她病了。”
你在哪里,快点给我点药啊,快点救救我姐姐。
药堂的门大开着,却不见任何人,连药堂的小厮也不见踪影。
江梁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回应。
因得江梁的姐姐喜欢与草药打交道,平时与神医经常在一起交流心得,也会替神医去采一些草药,所以江梁对药堂的草药放置地点很熟悉,他走到内堂,看到桌子上、药箱里放着大大小小各种瓶子,其中一瓶标着回魂丹。
也许会有用吧。
江梁定睛再一看,还有一瓶补气丹,顺手都拿走了。
此时,这两瓶药紧紧的握在江梁的手中。
没过多久,江梁就回到了家中,姐姐依旧是瘫坐的姿势。
拔开瓶塞,江梁迅速倒出一些丹药,一巴掌都塞进姐姐嘴中。
拿起水缸里的瓢,舀了一大瓢水,全部灌进姐姐嘴中。
丹药顺着食道进入到了胃里,开始发热了。
江梁继续摇了摇姐姐,没有反应。
江容只觉得药丸的热与冰冷的水一起在胃里翻滚。
哇的一声,江容把药丸和水都吐了出来,直接喷到了弟弟的脸上,精准无比。
江梁脸都顾不上擦,抱着姐姐就是哭。
江容也说不出话来,抱着弟弟也在哭。
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大声的哭起来。
哭了片刻,江容终于从昏迷中渐渐清醒。
扶着弟弟双肩,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江梁摇了摇头,带着哭腔说,“没有,姐姐,我很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姐,你为什么昏死过去了,我摸你的脉和鼻息都没有,爹娘也都不在,他们去哪里了,我去药堂也没有人,匆匆拿了回魂丹给你吃下,你才清醒过来。”
江容确认了一遍,“爹娘都不在吗?薛神医也不在吗?”
“是的,都不见踪影了,我也不知去了哪里,找了一遍没有人啊。”
江容醒了醒神,再次说道,“我们一起去街道人家那边看看,先去隔壁舅舅家,问问舅舅知不知道爹娘的去向。”
姐弟俩互相搀扶,出了门,拐了个弯就到了舅舅家。
舅舅家的门大开,院内的鸡也不见了踪影,屋内也是空无一人,这锅灶上还有沸腾的大米粥和已经熟透了的包子。
舅舅家也是空无一人。
江梁和江容此刻开始有些慌了,俩人跑到大街上,所有的客栈、斋堂、药堂都是大门开着,但是没有任何人。
江梁靠在姐姐的肩膀上,眼睛里晶莹的泪水快要突破防线,将头埋在姐姐的怀中,无助的问,“姐姐,我们该怎么办,人都去哪里了啊,为什么没有人了啊。”
江容还在保持着仅有的理智,拍了拍弟弟的后背,温柔的说,“不怕,不怕,有姐姐在呢。
也许大家都在跟我们玩游戏呢,没事。不要怕哦。“
其实江容也是一阵阵后怕。
晚些时候,爹娘正在屋里收拾,准备做饭,江容看到天气阴冷就想着弟弟一定会走近道从后门回家,所以她正准备开后门的时候,脑袋一阵晕眩,就昏死在了后门上。这种晕眩冷的可怕,就像是一双黑暗的臂膊将她拉入深渊,就算她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可就在她绝望的时候,胃里的一阵热瞬间让她有了生的意识,她终于能透得上气了。
天还是阴着,仿佛要把这地面吞噬。
江容抱着江梁,就这样,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