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次,能够将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别放过她!她是我们的目标!”
抑制自己的力量,是为了让保护比自己弱小的人,还是给予了小人可乘之机?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在龙血侍卫的力量前你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或许,自己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尤其是……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你们不能碰他!”
就在侍卫的刀即将落在裴空芸的后颈上时,一团青蓝色的火焰从她的身躯中爆发,余波如同浪潮一遍遍地席卷着街道,龙化的她嘶吼着扯碎了眼前的侍卫。“放箭!”万千剑雨夹杂着点点星火,在天际划出一道赤红的幕帘,裴空芸仰起头,巨大的龙翼轻轻一扇,幕帘便被扭曲得四分五裂。“去死吧!”她抬起前肢,侍卫们的脚下顿时浮现出一个流动的法阵,不一会儿漆黑的能量带着幽蓝的鬼火将他们焚烧殆尽,所有在法阵中的人拼命地挣扎,如同沸水中的青蛙一般,可是他们越是挣扎,体内的灵魂便越快消逝,龙炎灼烧的不仅是肉体,还有卑微者的灵魂。
“喝啊!”
裴空芸甩尾,将身后的骑兵全部卷入空中,直起身子释放法术。下方的武士匆忙地朝着部队挥手,扯着嗓子喊道:“快!快上弓!”
“灵焰——”周边的村庄几乎是一瞬间被点燃,无数的灵魂从火焰中腾起。唤人的武士脸都紫了,嘴巴也变得不利索:“弓,弓,弓箭——”
“魂之锁!”
周围的灵魂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獠牙暴突朝着身下的凡人发起冲刺。它们将畸形的龙侍拖到地狱中,折磨着的同时聆听着他们的哀嚎。裴空芸猛地挥爪,所到之处都化为了熊熊烈火,现在她能听到,听到施暴者的哭号。那些将自己同类当作工具的家伙!
“你们……你们都该死!”
身上的伤口渐渐痊愈,所拘束的地方也不再是城镇。那一晚上,所有人都看到一条直立起来的古龙扇动着六个足以遮蔽天空的翅膀,咆哮着冲散幕府军队的围剿。
“现在它在哪?到哪里了?”
“我们的人都挡不住它,它似乎解放了力量!”
“现在的烛龙,已经不是当年的了……”
内阁的武士们还在议论的时候,天花板被粗暴地掀开,浑身冒着火的龙将爪子伸进里面,轻轻一握便将所有参政的武士捏在手里。“你们……就是你们!”沉闷的龙息如同薄雾喷在每个人的脸上,仿佛是夺魂的毒药,武士们的脸上早已血色全无。他们感到呼吸困难,连一个词都无法从嘴中吐出——他们就要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他们杀死?”裴空芸怒吼着,“居高临下的你们,永远也看不到死于边疆的无名者尸骸,也看不到,苦难者的痛楚。你们所能看到的,只有不属于你们的力量,以及狂妄的心!”
说罢,裴空芸将手中的人偶全数捏碎,渺小的武士们就像劣质的木偶一样随着血沫支离破碎。“他们,死了。”裴空芸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跪倒在地。
即便躯体的伤口能无数次愈合,也无法治愈过去的创口。她吐出几口淤血,金色的瞳孔逐渐失去光泽。
“空芸,快走!他们找的是你!”
“你怎么办?孩子还需要你!”
“我跟着你们只会成为累赘,快点离开!”
啊,似乎能见到裴间知的身影了。龙的身躯渐渐消散,脆弱的女子朝着前方伸出手,似乎要握住什么东西。
“老爸,你带着孩子走,以我的血脉可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妈妈,别走!”
“……乖,妈妈只是离开一会,很快就会跟上你的。”
“我不要……不要妈妈离开!”
“没事的,你只要睡一觉……睡完一觉妈妈就回来了……”
抱歉了,我可能回不去了。
眼前的身影逐渐扭动起来,它似乎在张开身后的翅膀,身上的铁链一根根地被拔断,过了好一阵它重获了自由,一瘸一拐地朝裴空芸走去。
是祖上吗……还是过去的自己……
不知怎么的,忽然感觉有些温暖。双腿变得软绵绵起来,意识也……
“咯啦,咯啦……”
血液似乎是从身体内爆出的,看来自己已经压抑不住曾经的旧伤了。记忆好像倒退到曾经,那时被“亚顿之矛”洞穿的她,在命悬一线的时候利用人类的医疗技术治愈了身躯。但那也只是暂时的,以他们的本事是无法治愈龙的,迟早有一天自己会死于内伤——只是那天来得太快了。
“秘术,”在意识即将消逝前,裴空芸咬着牙释放了最后的法术,“秘术·焚尽。”
至少,不能让他们得到力量,无论是谁。
女子的身躯渐渐被火焰包裹,就连最后一滴泪水也在片刻间被蒸发。“我爱你们,要好好活下去……”随着最后一点火苗的消逝,这片充斥着血肉和废墟的街道也安静了下来。
从战场跑到目的地真的耗时间,一路上都是那些失了智的龙形武士,而且还有碍事的村民。“幕府已经成为废墟了,这到底怎么回事?”我看着地上干涸了的血液,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力量能把一个人像拧麻花一样拧成渣滓的。“所有人赶快集合,他们躲藏的地方已经找到了!”即便周边的环境和地狱没什么两样,残存的武士们依旧井然有序地集合,短短几秒后就朝着远处的深山进发。
我悄悄地跟着他们走,直到一间破旧的房子前。短暂的沉默后一个提着太刀的老人从里面冲出来,武士们几乎是同时服用龙化结晶,靠着超乎常理的力量超脱人类的存在。
“今天你是走不了了!”沉闷的声音击打着我的耳膜,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边已经躺着几具狰狞的尸体了。裴鹤劈开最近的一名敌人的胸膛,靠着身上的藤甲扛住其他人的斩击,再而发动势如破竹的横扫。狂啸的风掠过我的耳畔,干掉所有的龙化者后裴鹤终于招架不住,将刀插在地上喘着粗气。
可是,周围还有其他人!
我快速地拔出刀,抢在援兵杀出来前冲到裴鹤身边,那群充斥着死亡的黑影无声地咆哮着,银蓝的刀光仿佛宣告死亡的到来。
“不可能的!”
我将怒火寄托于刀刃之上,迈出第一步时早已闪到其中一名龙化者身后。彻寒挥动,近乎黑色的血液顺着血槽流下,致命的白影如同风一般贯穿每一个黑影,带着溅起的血花。“幻之舞!”收刀之后我盯着最后一个黑影,将刀收入鞘中挥出一记拔刀斩,周围的一切在我眼中逐渐变得虚幻,唯一能看清的只有那道将死的龙化者。
呲啦——
数道白刃将最后的目标切碎,我刹住脚步,用地上的泥土拭去刀上的血。“老爷子,我来了。”正当我准备去查看裴鹤的伤势时,他却摆手阻止了我:“不必来看我了,我已经走到头了。”
他的身体,开始浮现出漆黑的龙鳞了!
“我先前跟你说过不要喝那些酒,幕府的走狗为了追寻龙的力量,将龙血注入酒里,为的就是找到真正的龙裔。只可惜我老糊涂了,居然会喝将军给的庆功酒。”裴鹤低着头,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很快我就会和他们一样,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了结我。”
我皱起眉头:“裴间知已经死了,如果你也死,那就代表裴家已经没落了。”裴鹤怒骂:“你是我的家仆,现在的你没有资格和我谈论家族未来!你要做的只有服从命令……最后一次。”
他说得对,只要他还没死,我就是他的家仆。短暂的沉默后我走到他背后,缓缓地将刀举过头顶。龙的鳞片不断地吞噬着他的肉体,裴鹤的声音也逐渐沙哑。
“动手!”
我用尽全力地挥刀,鲜血的喷涌几乎洒我一脸。以我的力道,那一击应该将他的脊椎给砍断了。
“做的好……这样我就不会成为累赘了……”这个老人最后用死亡抑制住了异类的嗜血意识,当然也让裴家就此消失在忍域。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我依旧在琢磨着这件事情的动机。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将死亡看得如此淡然,宁愿牺牲自己也不让身边的人受到牵连。那时凌澜走到我身边,说:“人,确实是个很奇怪的生物。你心里想的东西,以我的角度来看,或许是血缘的关系。”
“血缘吗……”我默念着,“也许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