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觞敲了敲洗手间的门,把耳朵贴在门上:“月泷啊,你忘记拿浴巾了!”
自廉京事件后,他和白零葬通过人口搜索将大部分的受害者都送回了家。可是除了一个女孩,她没有住所,没有户籍,就算知道些东西也是闭口不谈。在修斯特询问无果后,才让他这个新来的去审问的。“你认识我吗?”短暂的沉默后雨觞才开口问道,女孩微微抬起头,有些惨白的双唇颤了颤,但终究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是吗?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见对方有些反应,雨觞按耐住内心的激动,继续追问下去,遗憾的是女孩因为疲惫,整个人都瘫倒在桌上。
白零葬走进审问室,按住雨觞的肩头:“问出什么了吗?”雨觞回答:“她叫雾月泷,我只知道这个。”
此外,就是我的身世了……
加上地下黑拳的那次,雾月泷眼中的闪光总会在和雨觞相处时闪烁,而且还时不时说出一些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为了弄清楚根源,他默许了白零葬的要求,将这个无家可归的女孩收留在安全屋内,并且还承担了她的生活费。“所以为什么上头就是不给我加工资?到时候怕不是连饭都吃不起了。”在与之相处了一周后雨觞嘟囔道,加上白零葬欠他的子弹费,现在点个十五块以上的外卖都是奢侈,不过也因此让他重拾了大学时的做饭本领。哦,还有,因为房子里多了一个住户,所以衣服穿搭方面也得花上好一阵功夫,为了解决这方面的问题雨觞无奈地跟以前的大学冤家请教,然后预支了下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堆衣裤,假如现在还有什么人来跟他借钱的话,说不定他就要去难民补给处报道到了。过了好一会洗手间的门开了一道小口,一条白皙的手臂从热腾腾的蒸汽里伸出,神速地抽走雨觞手里的浴巾,然后“砰”地一下把门关上。吃了闭门羹的雨觞低头沉思了一会,然后默默地去准备菜肴了。
“今天的菜还是三菜一汤,不要介意。”
雨觞把洗好的筷子递给雾月泷后,自顾自地喝起净汤。雾月泷抓起筷子,小声地问道:“花了不少钱吧?”“嗯?”雨觞装作轻松的样子,“也不贵啊,这是日常的开支罢了。”
“中转站最大的肉类加工厂前个星期被默示录攻陷了,现在所有的肉类都涨价了。尤其是牛肉,五十一斤基本上没人吃得起。”
“啊,涨价是时有的事,没多大事的——”、
“一个连电费都交不起的人,怎么会有钱买牛肉。”
空气莫名地凝固了,连筷子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如此如此刺耳。
雨觞傻乎乎地笑着,慢吞吞地捡起地上的筷子。雾月泷轻声细语地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4要照顾好一个人之前得要先顾好自己,在那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雨觞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实际上我给哥伦比亚的难民捐了很多钱,因为战乱给大部分的人带来了不可逆转的伤害,我作为一个和平使者,自然要保证人民最基本的生活需求费,虽然现在是过得不景气了。”雾月泷抬头,碧绿的瞳孔闪了闪:“是吗?那确实会很辛苦。”
“嗯,就不用在意我的生活起居了,我身边还有些可靠的同事帮我的。”雨觞说完这句后转过头,恶狠狠地骂道:“该死的白零葬,欠我的十万什么时候还?”
这次真的要过上以前打工的生活了啊。
吃完饭后,雨觞就得给雾月泷涂药了。锐器割伤、表皮淤肿,还有各种表皮的伤口,即便多少有些不情愿,也不能跟身体过不去。“啊,你的脚踝。”雨觞看着雾月泷的脚踝上血污,面露难色,“因为经常被某种东西捆住,就算把伤治好了,也会留下伤疤的。”雾月泷抓了抓手臂上的绷带,小声地回答:“为了防止我们逃跑,用铁链拴住大腿是很正常的事。像我一样的女孩在黑市都是抢手货,即便在身上留下点伤疤,对于那些‘买主’来讲毫无影响,更有的还有特殊癖好,越是给对方留下伤口,就越是兴奋。”
“所以那些家伙都入狱了。”雨觞咬咬牙,忽地想到了什么,兴奋地对雾月泷说:“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盖住伤口,不过要等一晚上。”雾月泷疑惑地歪头:“什么法子还要等一晚上?”“明天你就知道了。”安顿好雾月泷后雨觞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仅留下淅沥的雨声和轻微的鼻息声。
凌晨两点,客厅。
仟影抓起旁边的杂志,随便翻了两页:“雨觞啊,你就一定要做好这个手工品吗?熬夜对自己的精神力有很大伤害的。”雨觞笑了笑:“这个倒没所谓。休眠可以补回,旧伤就无法再修补了。我这个人现在没什么追求,只想过好现在的生活,以及照顾好身边的人。自大学出来之后大部分的同学都过上了奔波的生活,毕业时说的豪言壮志都在生活的压迫下化为了虚无,曾经的我也和他们一样成为了社畜,只是现在能在一个稳定的企业里工作,有一个安全的住所,确实很满足了。况且,那个女孩知道我的过去……”
“你是指?”仟影饶有兴趣地探头过去。雨觞从桌底下拿出一张诊断表,原本柔和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我的大脑曾经受到过重击,从而导致我的一部分记忆的丢失。在佛罗伦萨的黑话里,这种病叫‘失魂症’。”接着他把诊断表挪到旁边,露出下面的诊疗记录,“为了调查这种病,我特地找到了以前的医师,从他的话里得出我是一个外邦人,得到治疗也是被巧合,至于是谁把我送到中转站,又是谁让我在这生活,或许我还得从长考证。”说完他捏了捏鼻梁,懒懒地打个哈欠。仟影在他身边绕了两圈,讨个没趣地说:“看来你有新的目标可以去追寻了。”
雨觞点了点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手工品。
“好了,套上去看看吧。”
雨觞将银链扣在雾月泷的脚踝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雾月泷看着刚好遮住伤疤的饰品,问道:“这是你做的吗?”雨觞回答:“是啊,像你那么文静的女孩子很衬这种风格的装饰,和缠绕在身上的绷带相比,这样的你不是更好看吗?”雾月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脚上的饰品,银亮的链子上挂着洁白的莲花,藏于花中的铃铛随着她的摆动而发出清脆的响声。“谢谢……”她扭过头,不想让雨觞看见自己脸红的样子,雨觞微笑道:“你喜欢就好。哦,我还要出去买菜,在家里等我。”
“嗯。”雾月泷回答,语气变得温柔了许多。
……
“嗯,还是那几样,帮我包好就行了。”
跟菜市场的小贩打好招呼后,雨觞两手提着一大袋菜往家里走,在他走到拐角的一个红绿灯路口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雨觞,别来无恙啊。”
“嗯,别来无恙——”雨觞刚回头,却发现原来熙攘的街道已是空无一人。豆大的冷汗慢慢地从他额边落下,直觉告诉他现在的处境很不妙,周边的蔓延的黑色逐渐将一切景物吞噬殆尽。“别来无恙啊——”原本温和的问候在此刻变得阴沉起来,许久不见的笙玥此时出现在他身边,环手抱胸道:“汝的记忆已经触及了潜在的灵薄狱,它将你辨别为敌对者,并试图把你拖入深渊。”说着他挥一挥手,把雨觞手上的菜隔离在外,“不必要的东西在下已经将其放置在安全的地方了,现在要紧的事就是面对汝的敌人,然后逃出去。”
狰狞的怪物从四面八方向雨觞冲来,其中大部分的面庞都是近乎人类的。雨觞咽了咽口水,唤出血瞳咒往黑潮里冲,一时间肉体撕裂声、破空声,以及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溅起的血花如同黑色的曼陀罗,在腥臭的空气中绽放。
“兰尘殇,帮我过这次的考核吧,我真的没办法了……”
“为什么?这可是你的考试,我是帮不到你的……”
“……雨觞,听我的。把鲸吞还给我。”
“为什么?这可是我的,属于我的力量……”
每当雨觞砍翻一个怪物,就有一些奇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些声音就像撞钟的实木,一遍遍地撞击着雨觞的脑壳。“为什么我的脑子里会有这些声音?”雨觞疑惑着,青铜色的梦魇在他身上蔓延,周围的怪物因为他的变身而更加的狂暴,扭曲的脸庞下尽是恶煞的气息。“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了。”在面对怪物的同时,雨觞脑子深处有着另一个声音。
“孩子,记住。我们是……不能因为异类的目光而忘记自己的使命……”
“可是,姐姐她——”
“没有一个人,会在这个时代得到别人的怜悯,能够得到救赎的,只有自己……”
没有哪个狼群会怜悯一只无用的独狼,一昧地依靠种群,最后只能沦落于此。
轰——
四周的建筑应声崩塌,漆黑的怪物哀嚎着掉下深渊。雨觞扼住其中一只怪物的喉咙,低喝一声捏成粉末。“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他呢喃着,暗金色的瞳孔渐渐浮现出血色。
回到家门口时,雨觞差点没站住脚。他现在感觉脑子昏沉沉的,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了神经中枢般。“现在的我该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是最后的生还者了吗?”他扶住墙,迷离的眼神从地上游离至房门。哦,对了,家里还有人等着我,我不能让她久等。
他直起身子,理了理衣襟后推门进去。前脚踏进客厅时,一阵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欢迎回来。”穿着围裙的雾月泷将做好的荷包蛋倒进餐盘,笑眯眯地看着他。没等雨觞高兴起来,雾月泷的笑容就被埋怨代替了:“家里的芝麻油用完了,你是不是忘记买了啊?”
雨觞愣了一下,片刻后才不好意思地挠头:“哦,是啊,我忘了啊。”“哎,算了。”雾月泷无奈地摇头,无奈地解下围裙,“连买来的菜都要别人送回来,这样的冒失鬼除了你之外就没见过第二个。”
白零葬挂掉了电话,仰头望着白亮的满月。“该开始了,那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