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实习的第15天,状态很好。可是其他的实习生都对我的实习历程感到惊讶,大部分的都是惊讶我能和兰尘殇相处那么久。要说相处的话其实并没有那么难,之前失败的人都是被他的‘气场’和倒影给吓得不轻导致的。可是他的感情似乎被自主封闭了,无论是讲起我的真实身份或者是讲自己的故事都是同一种语气,仿佛讲得一切都是‘道听途说的事迹’。不管怎么说,为了能揭开我的身世,不仅要靠他的克罗诺斯,还要借他的经历,在这之前,我希望他可以解开自己的心结。”
希里写完今天的日记后,看了看桌上的闹钟,还有半小时她就要上班了。她虽然没能带兰尘殇出病房,但凭她这半个月来的相处,其实已经算是半个正式护士了。按照兰尘殇的叮嘱,这个星期她就不必和他相处了,作为交换代价他会在下个星期给予她“审判者”称号的由来。
“希里!”门外的诺娃已经开始催了。希里应了一声,合上日记本开始准备,今天要给一个孩子准备生日会,那孩子叫康斯坦丁,是一个战场遗孤,两年前被护士长收留,和兰尘殇一样孤僻,不过经过治疗那孩子已经开始往社交方面涉及了,这次的生日会就是为了给他庆祝的。“等等啊,我换套衣服就来。”希里随便应了一声后就给兰尘殇打电话,过了一会兰尘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今天你要忙碌了吧?”
“是啊,所以我可能没有时间去和你聊天了。”希里说。兰尘殇笑道:“去吧,我无所谓的。”
你这个人,总是这么说。希里挂掉电话,将护士证挂在胸口上后就出门了。
因为福利院的小孩子很多,所以蛋糕一定要够大,不然不够吃。诺娃看着护士长给的购物单,好一会才问道:“希里,你觉得蛋糕要买什么样子的好?”希里说:“如果买得太大了,反而会浪费掉。要我说就那么大。”说完她比划了下大小,诺娃懊恼地挠了挠头:“你这样子我不好判断啊,不如去蛋糕店问问师傅吧?正好我认识一个。”
“有熟人吗?那就简单很多了。”希里的目光落在诺娃的手机上,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与此同时,在福利院里。
白零葬给兰尘殇倒了杯茶,兰尘殇问:“最近过得如何?”白零葬无奈地说:“一点也不好。自从翰林区事件后我们就被调去了副小队,基本上和普利森没有交流了,现在做的都是些闲活,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刺激感。”说完他本能地拿过刚刚才倒给兰尘殇的茶,仰头一口饮尽。兰尘殇没有在意他的举动,继续问:“雨觞呢?你应该给了那把匕首给他了的。”白零葬答:“对。但是那家伙拿到之后就变得神经兮兮的,独自一人的时候就像个傻子自言自语,我都觉得他傻掉了。”
“自言自语吗……”兰尘殇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考,“要说的话其实很正常,毕竟他是那样的人……不,就当我没说。”
忽然白零葬从衣服袋子里掏出一张照片:“老板,你知道这种东西吗?”兰尘殇接过照片,尔后说:“是袭击翰林区的怪物对吗?”
“对。雨觞称他们为‘沉沦’。”
“更确切地说是‘魇’。”兰尘殇把照片给回白零葬,眼中多了份凶狠,“如果再次遇到这些怪物,就不要手下留情了。因为它们一开始就不是人!”
白零葬第一次看到老板露出憎恶的神情,仿佛那些东西就是他的仇敌一样。“无论用什么方法好,都别让它们有进化的机会。”兰尘殇看向窗外,“它们的所有能力都是现在的科技所无法企及的。”
“为什么那么说?”
“因为我就是其中的一员。”兰尘殇冷笑道,“只有同源者才了解同源者。”
空气似乎凝固了。冷得有些让人发毛。
白零葬“哦”了一声,继续从衣服袋子里掏出一封信笺:“老步让我传达给你的东西,他说这个是你唯一的逃脱机会。”
“何以见得?”怀疑归怀疑,兰尘殇还是接下了信笺。白零葬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才开口说道:“你的行踪暴露了,政府的人已经开始追杀你了。”
修罗语!没想到白零葬会用故乡的话与他交流。兰尘殇眯起眼睛,嘴里吐出低沉的仿佛古老的咒语:“有人可以锁定到我的行踪吗?”
“差不多。”白零葬说,“虽然我们不能通过克罗诺斯来追踪源头,但是老步说可以通过你自身来摆脱,等到政府的人查到这里的时候能有一条路逃走。”
“就靠这个?”兰尘殇拆开信笺,里面装着的是一张用羊皮卷写的法术。
“老步是九州人,会一些秘法很正常。不过他说这东西有副作用,希望你用了不会出事。”白零葬说完就准备起身离开,兰尘殇收起信笺,目光再次落在窗外:“保重。”
“嗯。”
“还有,上次任务的钱记得报销,子弹很贵的。”临走时兰尘殇的叮嘱如同一记重击砸在白零葬的心里,让他有些不适应。
待白零葬走后,兰尘殇继续望着窗外,在绿茵上有几个小孩子拿着木剑在互相挥舞着,为首的孩子王拿着长长的枪,势如破竹地朝一个拿着短剑的孩子发起猛攻,拿短剑的孩子挡不下这般攻势,被打得节节败退。
“康斯坦丁,你还是和女孩子玩过家家吧,连最基本的攻势都架不好。”这是兰尘殇听到的唯一一句嘲讽,孩子王把枪立在身前,不可一世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康斯坦丁。康斯坦丁对孩子王的嘲讽一言不发,眼中却流露出与其年龄不符的憎恶。
就像那时候的自己一样。
黑色的身影慢慢地立于床上,然后与地上的阴影融合一体。
康斯坦丁爬起来,直勾勾地看着远去的孩子们,不一会儿就拿起地上的木剑,咬紧牙关准备发起突袭。就在他准备起步时,一只不知从哪里伸出的手握住了剑刃。“盲目的冲动是无法解决问题的。”兰尘殇说道。康斯坦丁一把将木剑抽了回来,疑惑地看着他:“你是谁?为什么要阻拦我?”
“我并不是阻拦你,而是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完全对付不了他们。”康斯坦丁对他的戒告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撇了撇嘴:“他们只是占了一时的风头,过不了多久我就能把他们全部打趴下。”兰尘殇叹了口气:“可是你刚刚连握刀的姿势都不对。”
如果不是提醒,康斯坦丁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握刀的手势:十指和中指分别钳住刀镡的一端,大拇指放于刀柄的中央。兰尘殇在绿茵上找了个比较舒适的位置坐了下来,说:“虽然你现在的握刀姿势不影响挥刀,可是当你握紧两斤重的钢刀时,这样的姿势会将你的手指削断。”
“而且你的怨念过重,挥刀时不应该有那么重的顾虑。”
“你懂什么?!”面对兰尘殇直白的话语,康斯坦丁往前一步,朝他挥出手中的木剑,“我的父母都死在了战场上,他们就是因为不会挥刀而成为了敌人的刀下亡魂,如果我现在还打败不了任何人,我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了!”
咚——
让康斯坦丁没想到的是,兰尘殇仅仅是拿了一根树枝就挡下了他的木剑,而且这根树枝仿佛有着某种魔力抵着他的力道,让他无法将刀往前伸半分。“我不得不到承认你的想法确实是好的,为了复仇而挥剑。”兰尘殇说,“可是你再想想,当你到了可以斩尽仇敌的那一天,你会得到什么?或者说你完成了什么?”
康斯坦丁愣住了。
“当你斩尽仇敌时,你什么也不会得到。你只会招到更多的怨恨,那些带着怨恨的人会来追杀你,而你为了活下去不断地与之战斗,久而久之就成为了一个嗜血的斩鬼,挥刀只是为了品尝更多的鲜血。”兰尘殇的语气冷冰冰的,让康斯坦丁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他看到了,折射于阴影中的鬼影,那魁梧的身躯和狰狞的面庞都和面前的少年格格不入,似乎他自己就是口中的“斩鬼”。兰尘殇把他的刀拉到自己身前,刀柄向前递回给他,瑰丽的瞳孔里蒙着一层看不真切的迷雾:“你要找挥刀的真正理由。等到那时候,挥出去的刀才会有力道。”
“17号!17号病人跑出去了!”
听到护士们的叫唤后,兰尘殇起身,把手中的树枝扔到一边:“我该回去了。呆在这里太久会给其他人带来困扰。”
“另外,生日快乐。”
等到康斯坦丁回过神时,原本站在面前的兰尘殇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他不曾来过。
晚上,福利院里充满了欢快的笑声和礼炮声。护士们和病人们都穿着自己的衣服,在欢声笑语中舞蹈着。每到一个孩子生日时,福利院都会拨出一部分资金筹备生日派对,这样做虽然赚不了钱,可是和孩子的笑容比起来,他们更喜欢后者。希里笑嘻嘻地给康斯坦丁戴上生日帽,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小寿星,生日快乐。”康斯坦丁涨红了脸,大声地回应道:“不要捏我的脸了!”
周围爆发出一阵笑声。
不一会儿蛋糕就搬上来了。这座三层高的生日蛋糕足以给整个福利院的病人每人一份。护士长点燃最后一根蜡烛后,招呼着大家:“大家给寿星唱生日歌吧。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大家不约而同地唱了起来,如同一个无名的乐队在尽情地演奏着。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兰尘殇从冥想中清醒过来,在床的另一端,一个白发少女拍着手,笑嘻嘻地给他唱生日歌。“生日快乐,兰尘殇。”
哎呀,你来了。兰尘殇笑了笑,感觉自己回到了以前的生活。那时候的他有自己的家,有朋友,有在意的人。
“快点啊,吹蜡烛了!”旁边的少年催促着,“你不吹我就帮你吹了。”话音刚落,另一个少年一巴掌盖在他的头上:“雨觞,没大没小的。”
“呵,银月你装什么大人?买蛋糕的时候就数你最磨叽了。”雨觞也不甘示弱,两个家伙在烛光中互相拌嘴,惹得少女笑呵呵的。
兰尘殇也笑了。她的笑容是那么漂亮,那么……遥远。
“行了。兰尘殇你快吹蜡烛吧。”两个家伙选择暂时的休战,把目光转回到寿星身上。少女也附和道:“是啊,不过别忘了许愿哦。”
是啊,要许愿呢。
兰尘殇闭上了眼睛。待他睁开眼时,面前的一切美好都烟消云散了,只有冰冷的床板,和透光的窗户。
“什么许愿啊,”他扯了扯嘴角,眼泪自眼眶中流出,“明明你们都离我而去了,一点回忆都没有留下……”
站在门口的希里一言不发。那个少年此时像一个受挫的孩子一样蜷缩在被子里无声地哭泣,与外面的欢声笑语完全格格不入。
有时候,我们的意志如同磐石般坚硬,却又像泡沫般一触就破。
第二天的早晨,那个黑色的身影才出现在熟悉的窗边,继续望着绿茵和喧闹的人群。
——直到一群黑衣人闯入了他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