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那个传达室里的所有东西,全部都运回了铺子里,包括那具尸体。
胖子把尸体和椅子一起打包,包了一辆搬家公司的车,一路咣当咣当连夜开回杭州。无邪把里屋的东西整箱整箱的全部堆到前屋,塞在王盟的工位上,然后把运回来的东西,那些破烂腐烂家具堆进去。
王盟都惊了:“老板你不从良了么?这是什么墓里出来的,怎么看上去比咱们买的货还不值钱。”
无邪把尸体摆到躺椅前面,盖上布,然后给了王盟两百块,让他去跳广场舞别碍事,就开始一盘一盘地听录音带。
录音带数量远比我们想的多,而且有正反两面,几乎都是各种戏曲和儿歌,能看出他是用别人用过的废带子翻录,应该生活比较困难。由此我们也大概猜出来,三叔和他之间的关系后面应该是疏远的,因为三叔富得很早,否则一定会接济他。
我们用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才把所有的录音带全部听完。这个期间,无邪上车听,下车听,上厕所听,洗澡的时候听。但是这玩意和其他声音不一样,听着非常无聊,而我又特别用力,特别仔细,想把所有的细节都不漏下,结果就是,我总是在不知不觉中睡去。睡醒之后,这盘带子就得重新听一遍,所以效率非常低下。我看无邪这么辛苦,我用彼岸花迷香让他好好睡一觉吧,“无邪,你把果子吃了吧,最近你这身体状况愈来愈不好了”“嗯,多谢,姌姑娘”说完,便吃了,不一会儿便睡了。
手机再也没有新的短信。而我和小哥就替无邪听录音带,而我和阿灵听的结论是,这个杨大广,一定是个疯子。
所有的录音带里,录的全是各种各样的雷声,各种频率、声响,很多还伴随着巨大暴雨声。大部分的录音带里雷声的烈度,都是雷暴的级别。
录音带的销售时代是可查的,他获得这些录音带的时间只会比销售时间晚。我初步计算了一下,就算以销售的时代最早日期算起,因为并不是每一天都下雨,所以要录下那么多雷声,唯一的可能性是:他是追着雷雨云跑的。
雷雨云往哪里走,他就往哪里走,这是一个追雷者。
但雷雨云也不是时刻都有的,综合所有的时间算起来,要录下那么多雷声,最起码,他需要坚持追着雷暴录雷声16年之久。
这就是一个疯子,他为什么要这么干?这些雷声有什么意义?“等无邪醒来已经过了三天了,“哎,这一觉睡得正好,感觉好多了,姌姑娘多谢啊!”“嗯,没事,你好一点就行”“天真啊,你这一觉,可睡得够久啊,这都3天了,天真,饿了吧,胖爷我给你弄了点粥,你喝多点”“嗯。”就在一起听了一个多月
胖子在第一个月过去之后就意兴阑珊了,说这人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恋雷癖,你信不信他被雷劈到就会高潮,这哥们打雷的时候肯定顶着**对着天当避雷针用。
无邪觉得不是,无邪看其他的资料,也发现了一些新的蛛丝马迹。在他和三叔、文锦的合影照片上,他身上背着一个很大的机器,这个机器我找专家问过,是一个录音机——第一代磁带录音机体积很大。这张照片是在山里拍摄的,也就是说,曾经有过一段时间,他录雷暴的时候,和三叔在一起。
三叔这人无利不早起,他那个年纪,唯一能让他早起的,就是陈文锦和倒斗。无邪摸着下巴,胡子很久没剃,长了一大撮。在刮的时候,无邪开始纠结。
看照片里三叔的样子,他不愿意把三叔想成是一个处心积虑的坏人,他看似和这个杨大广是很好的朋友,甚至是哥们。但他三叔,从实际上说,他肯定就是一个处心积虑的人——为了自己的私人目的假装和别人交朋友,你说他做不出来么?我觉得未必。
所以他会不会在利用这个杨大广,用气象知识寻雷声,为自己寻找古墓?这对于当时顽劣凶狠的三叔来说,绝对有可能。而且,追着雷暴走,推理上去,感觉很像古代洛阳一带听雷探斗的法子。
或者说,这两个人是狐朋狗友,杨大广被三叔买通了?三叔当时是跟着他探斗的。
但是探斗归探斗,为何要把雷声录下来?难道,这人的耳朵厉害到,可以通过听录音带,来判断当时区域古墓的位置?不,按常理绝对不可能。我不管怎么听,只能听到非常模糊的雷声。
但这件事情线索就到了这里。后来又一直在重复听这些录音带,但很快无邪身体开始出现排斥反应,一听就会非常焦虑和不舒服。甚至看到录音带我就觉得有点恶心。所以我又用果子抑制住他身体的异常。
坚持调查了很久,少有的完全没有线索,慢慢地连我都开始懈怠了。
无邪把录音带归类。尸体检查了再三,托了关系火化下葬,胖子又各种捣乱……我们注意力开始被六月黄吸引了。
夏天转眼就到了,杭州热,胖子想回福建山里。我说我们这算外出打工,还是要赚点钱回去,否则过年时候难看。
以前攒的那么多钱,又修路又投资乡镇夜总会,都花得七七八八了,于是我们就窝在铺子里当外来务工者。
胖子在铺子门口摆了五香豆腐干和荷兰烤香肠,“大妹子,常一个,保香,胖爷我丫的手艺顶呱呱的”“嗯,好,胖爷这味道不错啊,阿灵,你也尝一下,不错吧”“嗯,的确不错”“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我胖爷哈哈哈……”这几乎成了主营业务。我们白天卖豆腐,晚上喝小黄酒吃六月黄,偶尔聊起这个事情,也越来越无感,似乎三叔的目的就是仅仅让无邪把尸体安葬好。那无邪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另外无邪一直在琢磨怎么把三叔的这些事情告诉奶奶,怕她受不了这个刺激,最后还是决定延后再说。无邪爹知道之后就开始哭,数落三叔不孝,没有人情。但总算是高兴的,还让回个短信,让三叔回家。胖子说再等等,说不定他自己就回来了。
当然三叔没有回来。一天我偷偷去楼外楼丢垃圾——他们垃圾有人专门处理,我们的垃圾都偷偷丢到他们垃圾堆里,忽然天黑下来就下起雨,毫无征兆,一下就倾盆而下。无邪跑回铺子,还没进门的时候,天上闪电一闪,接着整耳欲聋的雷声铺耳而来。无邪大喊王盟:“把豆腐干都收进去!”
无邪刚叫完,我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异样,我抬头看着天上的乌云,闪电再闪,雷声再次滚了下来,非常清晰。
大雨中无邪满身的冷汗,我忽然意识到,刚才的雷声,我听到过。
无邪站在雨里听了足足有15分钟,一直到胖子把他拖进去,问干嘛,忽然想情深深雨濛濛么。我对阿灵说:“无邪,应该发现了什么”“嗯”小哥轻声答到。只见无邪冲进房间里,拿出录音机,掏出一盒磁带小哥就用雨衣包着冲到雨里,对着天空,开始录天上的雷声。雷暴很快过去,小哥和无邪浑身湿透地回到铺子里,胖子就递给无邪一个锤子:“欢迎你加入复仇者联盟。”
“侬,阿灵,别着凉了”说完,我用毛巾擦着阿灵的头,“低点,够不着了嘻嘻”“嗯,好。”说完便低头。无邪推开胖子,开始去翻找杨大广的磁带,无邪发现一个惊人地让人毛骨悚然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