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采购多时的董君清回宫了。她一回宫,先去永寿宫见了太后。
自从侍卫在吕婠的住处搜到董君清的腰牌,太后一直以为吕婠是董君清的人。她听到吕婠被升为司记,可是高兴坏了。
“太后为何事开心?”
侍卫把腰牌给了太后,是以太后把腰牌还给了董君清。
“我的腰牌怎么在这儿?”董君清根本就不知道,她的这趟出宫,可是背了不少锅。
做了司记以后,吕婠的空闲功夫就多了。利用空档,吕婠稍微调查了自己受罚一事。几经调查,吕婠发现了一件事,贺君清并没有派人杀她。
自己与董君清之间并无恩怨,也无瓜葛。女官惩戒宫女而已,不至于要走到杀人这一步。冷宫刺杀的时候,院里地上明明没有东西,为什么从师父房里出来后,地上就多了董君清的腰牌?
算算日子,那个时候,董君清离开皇宫才两日,她人在陈州,如果要下令杀自己,命令到宫里最少要三日。董君清还自己脑子烧坏不假,但她确实没有派人杀自己。
“主上,吕婠查到董君清没有派人杀她。我怕,会查到咱们头上。”桑榆在没人的角落里叫住了福音。
“放心,查不到的。”福音做事滴水不漏。
那天晚上,吕婠听到福音和桑榆的谈话,二人是霄云国之人。他国之人潜伏在宫里,十有八九是细作。吕婠心中一慌,立刻逃了。逃跑途中还碰到了柳青竹。青竹无意间看到董君清和男人私会。前有狼后有虎,一面是霄云国细作的追杀,一面是董君清的惩罚。权衡一番,吕婠让柳青竹躲了起来,自己主动站了出来。正是董君清的惩戒让吕婠躲过了杀生之祸。
后来,福音派桑榆刺杀吕婠,没想到被陈青镜给救了。当时的吕婠已经认定是董君清干的,二人所幸把事情坐实,将董君清的腰牌偷来,放到冷宫,吕婠自然以为董君清对她起了杀心。
福音看尽了战场上尸横遍野的场景,杀吕婠也是怕她告发。既然忘了,他也不追究了。到底是自己害她脑子烧坏的,福音还是深感愧疚。
山映斜阳花似锦,水照美人面如绯。
寄语洛城风道里,来年春色倍还人。
这是那姑娘和福音一起在诗会上做的诗。福音入宫两年了,一来为母亲寻找良药,二来找那姑娘。
“主上?”桑榆看到福音对着旁边的梅花发呆。
“没事。桑榆,你先回去吧。”
“属下告退。”
“什么,吕婠不是你的人!”太后没想到董君清会来这么一句话。
“可惜了,这样有能力的人,不为我们所用,迟早也会被贵妃所用。”此时此刻,董君清才真正对吕婠起了杀心。
福音赏够了梅花,打算回去,看到离自己大概三丈远的吕婠正在折梅。这个距离正好是福音与那姑娘诗会时的距离。
诗会发生在洛城的春日里,福音那日骑马路过那里,听到竹林里传来悠扬的琴声。竹台四面是白色的纱幔,春风吹起,露出那姑娘下半张脸。兴之所至,福音做了两句诗:“山映斜阳花似锦,水照美人面如绯。”
竹台里弹琴的姑娘不假思索地说道:“寄语洛城风道里,来年春色倍还人。”
福音感慨,霄云国这个尚武之国竟然有如此才华之人。
“姑娘好才情。”
“公子客气。”姑娘透过纱幔,隐约瞧见对诗之人身着盔甲。
知道人家姑娘用纱幔挡住自己,就是为了让人家看不到容貌。也罢,女子重名节,福音没有上前。他让身边的桑榆将自己的祖传玉佩赠与了那姑娘。
“来年春色倍还人。在下还有要事,此玉佩是信物,望来年能与姑娘在这洛城之中共赏春日美景。”
姑娘身患恶疾,到这异国他乡来治病,本来心情抑郁,听到有人对自己这么说话,认为是遇到了知音,当即便答应了。
自此,福音便对那姑娘念念不忘。
后来,福音便远赴邙山打仗。
回忆结束,福音看着吕婠折梅的开心模样,不由地在三丈远的地方伸出手遮住了吕婠上半张脸……
“福音公公?”吕婠拿着一枝梅花准备回房里找个花瓶插起来,一转身就看见眼眶红了的福音。
“山映斜阳花似锦,水照美人面如绯。”
“啊?”吕婠没听明白,“公公,您说什么?”
“不是你?”刚才看见吕婠的下半张脸的时候,福音以为她就是那姑娘,她如此反应,倒叫福音失望了。
“公公在说什么呢?”
“吕司记,不好意思,本公公认错人了。”福音向吕婠行了礼后就告辞了。
六司的司记是是专门帮助上司管理账本的职位。一年一度的查账,六司分外重视。今日,六司的各位女官齐聚,所有的账本堆得比山还高。
“冷司珍,你和吕司记都新上任没多久,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廖喜春知道董君清会问,自己先一步问了。
冷若颜看了一眼吕婠,吕婠管理账本比以前任何一个司记都要好,于是胸有成竹地说道:“回尚仪大人,没有任何问题。”
“好,出事沉稳不惊,本官果然没有看错。既如此,本官先行查阅你们的账本。”廖喜春从一堆账本中随意抽取了一本。
吕婠看到廖喜春手里的账本是大历元年的,关于账本的记忆立刻从脑子里涌了出来。“大历元年,东海国进贡黑珍珠项链三十串、珊瑚摆件二十件、白玉观音十五尊……”
其他五司的女官们见吕婠倒背如流,皆瞠目结舌。
董君清才不相信会有这样能熟被账本的人,于是从廖喜春手上抢了过来。
“哈,我说呢,本官为官多年,就没有碰到能背账本的人。”
吕婠右边的眉头一挑,董君清,我怜你不能和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已经放弃找你报仇的念头,你倒好,居然挡着大家的面给我下绊子。
吕婠咬牙说道:“不知大人何出此言?”
“账本上明明写着是西夷国,而且不是黑珍珠,是红珍珠。”董君清自负地把账本扔在了地上,“吕大人,我要是你,就别臭显摆,低调做事就好。”
“这不可能!”仓库里的实际情况就是吕婠背的那样,而且吕婠也是那样写的。
冷若颜将账本捡了起来看,真的有所出入。
“看来,这司珍司的仓库得好好查查了。”董君清带领所有女官移步到了司珍司的仓库。六个时辰,查出十一处对不上。
彩英将检查结果递给了董君清,“大人,合计亏空一万三千一十八两。”
“怎么可能!”吕婠根本就不相信,她任职司记一职一月有余,早已把账面和实货都对好了。整个司珍司只有盈,哪儿有亏。看这彩英的嘴脸和董君清的表情,吕婠看出来了,她俩根本是一伙儿的。彩英嫉妒心强,在自己的被褥里倒水,现在又伙同董君清搞自己。
“来人,把吕婠押入地牢。等本官禀明太后,撤去吕司记的职位。”谁让你看到我私会情郎。董君清感谢太后给了不让吕婠被贵妃所用的由头办吕婠。
两个月的时光,吕婠两次升职,两次入狱。人生呐,大抵就是如此,如海上波浪起起落落。
吕婠后来会经常想,自己不找董君清报仇了,为什么她还要来弄自己?彩英嫉妒自己,为什么不凭借自己的努力高升,反而喜欢给人使绊子?在这宫里,我没有招惹任何人,为什么总是被人欺负?
吕婠这次没有上次那么好运了,这回关在五人间牢房。她一进房门,就被另外四个人围住了。
“你们要做什么?”看着架势,是要打架。没办法,吕婠先下手为强,徒手在窗台上抓了一把干透的鸟粪洒在了那四个人的身上。
“呸呸呸!”鸟粪都被撒到嘴巴里了,初夏秋冬四个女囚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我把话摆在前头,欺负我的,没有一个好下场!”没错,董君清,你害我蒙冤,我偏偏要为自己查清真相。
四个女人都被吃了鸟粪,话都不敢多说地坐在了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