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汉津码头古址到现在都还有,是诸葛亮初到新野时便做出的一件壮举,时有白河泛滥,堤坝不牢,常年祸害周围百姓,诸葛亮耗时半年改道引水,这也是那段时间我很少见到他的原因之一。
屈易大学的专业便是建筑设计,他倒是跟过去看了很多次。每次回来都要大呼对孔明的崇拜,太智慧了,他说了很多专业上的东西,但我们这些门外汉听得是云里雾里的。
我们鼓动百姓整理好行装继续走。
我搀扶着李司源颤巍巍地站起来,他的血已然止住,我想要把他扶到小黑背上,他却一下踩着马镫翻了上去,眼神凛厉的俯视我。
我唤来奔宵,也翻上去跟他并肩。
“子龙,胡南、司源,你们带着百姓在前面走,一有情况即刻过来支援!”刘备驾着的卢命道。
“是!”我们放马到队伍的最前方,天色暗,路不好走,我们的进程十分缓慢。
急急缓缓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终于赶到了汉津旁最为开阔的地带,剩余不多的百姓们此时都已经到了极限。白河在不远处湍急流过,从这里流向下游。
我们驾马刚到河边准备休整片刻,就听身后传来那再为熟悉不过的喊杀声!我的天,真是穷追不舍!
“快回!”赵云一声急喊,带着我和李司源就返回队伍的后方,百姓们见地势开阔,躲无可躲,退无可退,只能束手就擒。为数不多的兵力经过连日的消耗已经逼近极限,刚刚从长坂坡下来的我们也只能红着眼去继续跟他们打。
杀红眼了,真的是杀红眼了。
眼见得兵力越来越少,我们都退到了一个隐蔽的山谷中,曹军立马形成了包围圈将我们裹起来。
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
这么多天的追杀,被狼追着跑也不带这么拼命的,我身上的衣服干了湿,湿了干,满身的臭味就跟第一次到军营时闻到的味道一样。
我和李司源分左右坐在赵云的旁边背靠着石头,奔宵它们已经摊倒在一旁,没有粮草,连夜奔袭,苦了它们了。
百姓和刘备都被逼到了山谷里,我们三个引开部分曹军,却被逼到了如此绝境。
我松散的头发夹在衣服里,膈应得很,我望着天上那轮明月笑了,这么洁白的月光下却是猩红一片。我想回家看月亮了。
我转过头,盯着赵云带血的侧脸,“能和子龙将军一起战斗,是我的荣誉。”
他和李司源也笑了,我知道传古和真正的情况不一样,赵云听得懂我说的话。
“你相信军师吗?”我小声地道。
“云相信孔明会来的”,他也抬起头,大声地说。眼中闪着光,像是被逼到绝境中的泪。
“一定会来的!”
我也相信他,一如既往,我握紧了立天。
......
身后曹兵已经不再叫喊,而是拿着刀戈一步步向我们逼近,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是瓮中之鳖,虽然不是很想用这个成语来比喻自己,但现在的情况确实如此。
大量曹兵的鞋底和土地的摩擦“沙沙”声挑战着我们紧张的神经,他们害怕我们的反扑,只敢一步步靠近,但这样反而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压力。
该死,要杀就给个痛快的啊!我不知道这传古会不会新生变故,单从曹操已派兵力去追孔明他们来看,传古已经不再按历史走了,至少在细节上是的。
我不知道诸葛亮他们怎么样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赶过来,但是,我们相信他们,相信他们会出现,会救我们于千钧一发!
“找到了!啊!”一个曹兵突然疾走到石头背面,我们的旁边,小司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上手一剑了结了他。
我们重新站起来,夜照玉狮子和奔宵、小黑都支棱起身体,发出马特有的“咴咴”声。
围住我们的曹兵见我们没有骑在马上,一个个眼睛里都闪着光,和小源初入新野看青铜器城时的眼神一样。
“最后一搏!”没有丝毫犹豫,我们强行撇下伤痛,奋不顾身地迎了上去!
在最后一刻,在这最后一刻!我还想做点什么!
亘古的战鼓声在我的耳边擂响!被黑暗笼罩的津口是我们的战场!最鲜红的血液作我们的战衣!
“哈啊!”我已经不顾招式,人到了绝境,只剩下了反扑。
惨叫声和呐喊是这战场的交响曲,我们成了最疯狂的舞者。
唔!突然!一支长枪贯穿了我的胸膛!长枪刺穿的血溅到了我灰暗的盔甲上。
呵,我还以为我会被乱箭射死。
“咕咚。”在这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自己最后一声心跳。
在这一刻,我竟然有点希望龙会和前几次一样出现。
可惜没有。
“啊!”身后的曹兵大喊一声将长枪抽出,我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好疼。
我倒下时只能想到这两个词。平常背熟的口诀和那些朋友、亲人,在这一刻,全忘光了。
“胡南!”
眼前的场景像是慢放,我躺在地上,大脑开始放空,静默地看着李司源在赵云的掩护下冲过来。
我感觉我被抬起来,除此以外,只有无尽的疼痛。
“咚!”
“咚!”
“咚!”
真实的战鼓声在高处响起,像是擂响了风雨。
“杀啊!”
“冲!”
“啊!”
我听到了很多声音,他们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但我分明看到了大量的蜀兵冲进了峡谷,和包围我们的曹兵混打在一起!我分明看到,关羽提着那鲜明的偃月刀直接冲向了高处,直斩那个红袍长须之人!我分明看到屈易和李梓源驾马而来,将周围的曹兵一一射杀,如入无人之境!
“胡南!不要睡!”李司源眼里尽是着急,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模样呢。我好想睡,但是李司源不停地叫我,我只能强撑着意志,贯穿心脏的伤,只怕三天极都救不了了。
一个曹兵突然出现在了李司源的背后,我本能地睁大眼睛,嘴只是无力的张开:李司源,危险!
“嚓!”下一秒,我就看见这个曹兵被长剑刺穿了心脏,那把剑竟然还恶劣的向上抬了下,彻底破坏了他的心脏组织。
长剑拔出,曹兵倒下,取而代之的是龙的那张面瘫脸。
我很想笑,但真的没力气了。
见到他们都还好好的,我彻底陷入昏迷。李司源还在我耳边吼,但我是医者,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很想跟他说,但真的累了。
......
“哗啦。”“哗啦。”
是船浆破开水流的声音。
唔,头好疼。我是到传古来见偶像的,又不是来找罪受的。
忽然脑海中闪过了几个画面,就像上课时老师用来投射作业的投影仪,将那些画面投到了我的脑幕中。
那是每次屈易和李梓源说家里有特训时我总是一个人跑去看电影的画面。那是胡致远提着根棍子追着我慢院子跑,我宁愿翻墙跑路也不愿意再蹲一个马步的画面。那是我不顾老妈的喊声,强行甩开几个医师的手,自己跑去工作室吃泡面的画面......
‘你终于明白了你的实力。’
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这次我集中了精神,确定了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年龄我却不能确定,很沉却又很空灵。
‘你是谁?’
这是我第一次试图去跟“她”交谈。
‘你不如问我是什么?’
意外地回了我。
‘好吧,你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我后面加的“东西”二字得罪了“她”,“她”没有回我。
我都差点要死了,还不能皮一下吗?
至于我发觉到我还活着,是因为我感觉我正被谁抱着,头枕在谁的胳膊上,我猜阎罗殿没有这么温暖,也不会有关心我的人。这好像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明明确确感觉被关心着。
我不想睁开眼,好累,也不想知道是谁抱着我,反正都是一堆大男人,只要不是张飞都可以。那我觉得我能表演一个当场去世。
“叔父还请去江夏重整旗鼓。”一个陌生的声音。
“嗯,当下也只有如此,多谢刘琦公子搭救。”刘备那憨厚的声音十分特别。他的声带估计很厚。
这水道去的是江夏,我还真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因为李梓源的家和我的工作室就在如今江夏区和洪山区的接壤处。
脑袋里乱七八糟想着,直到听到一声很大的喊声:“到了!”
到家了?这竟然是我的第一反应。
我感觉我忽然被背了起来,然后放到了奔宵的背上,哎,好惨,好想一直被背着。我要被奔宵颠着走了。
我不能动弹,头一直在疼,眼皮十分沉重。
“给他垫垫,还好孔明明智,猜到这家伙肯定会受伤,多带了些衣服,不然他这伤都没办法包扎了。”
屈易的声音在我旁边响起,然后我就感到身下被塞了一层软物。
这次,多亏了你们。
谢谢。
我再一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