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远比陆路快,而孙权最近和曹操周旋,张鲁也被刘璋压制,没有几个人有空管我们,我们也算畅通无阻。
“胡南,你还记得现世的成都吗?”快到益州地界时小源小声问我。
“嗯,公元2019年夏天的时候,师父让我去成都分号取几样青城山的药材,我就顺便把四川转了转。”
现在和古代的称呼像是倒了个个,益州和荆州在现在统属古称,但是人们更认可的是四川和武汉,说来惭愧,一直读着诸葛亮的书,我却直到十九岁才拜访了武侯祠。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在武侯祠对着诸葛亮塑身拜下时,没有一位游客从我面前经过,那一刻我感觉到了无比的神圣,当时所有人都望着他,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家族里会有这样的能力,让我来到这里见到他。
“南崽,南崽,别发愣了。”小源在我面前挥了挥手,“到地方了。”
“吱呀——”
甲板被缓缓放下,刘备带着赵云和李司源在下面迎接,一年多未见,小司并没有什么变化,我早发觉传古里的时间比寻常感官所感知的现世时间要快,仔细算来,诸葛亮今年都三十四岁了,而我们也应该二十八了,然而摸骨看来我们还是二十岁的年龄。
三人皆穿白服,包括后面的士兵,虽然庞统对于他们来说不在五服之中,但全蜀皆白是对这位军师最真诚的哀悼。
“子南,”诸葛亮轻声叫我:“等过些时安稳了,你和子龙且陪亮去看看士元吧。”
我知道他说的是庞统墓,我点头应下。
我回头望向来时的方向,犹记出发前诸葛亮郑重其事地向关羽道了一句话:“北拒曹操,东和孙权。”
我们在荆州静悄悄,胡清和王九昌也在许昌磨磨唧唧,一想到这我就头疼,看起来我们在三国生活了几年,如鱼得水,但我们对于背景仍是一无所知。
“军师辛苦,六大商的诸位也需要好好休息一番。”刘备和我们日常寒暄了会儿,我们随他策马一路到了益州军营府。
奔宵、赤红、小黑当然也一起过来了,龙也一直紧随我们,而彩舟和陶楚荣则留在了荆州。
讲究时效的诸葛亮从来不浪费时间,在益州军营府直奔主题:“雒城现在如何?”
雒城张任,仗着雒城地势好,在城内坚守不出,赵云先来益州就是为了攻下雒城,雒城卡在这个关口,如鲠在喉,而张任有勇无谋,一般这种人“无谋”是真的“无谋”,勇也是真的勇,所以刘备为了打压张鲁,只能先去攻打汉中,汉中未克,多数就是雒城挡着物资运输的道了,于是刘备就和庞统又来回头攻城,可就在其中一轮进攻时,庞统被流矢射杀。
这下极大的打消了整个蜀军的士气,直到诸葛亮来,蜀军的将军们脸上才见了点光。
“张任死守不出,我们连日叫阵也毫无理会。”赵云身板挺得笔直回答诸葛亮。
“啊啊!那张任真是令人心烦!”张飞激动地插话,一只打拳头自半空用力挥下,“整日缩在城内不出来!算什么将军!有本事就出来打一场!”
刘备皱着眉头按下手示意张飞安静。
诸葛亮倒是气定神闲,我倒是很服他和李司源这一点,管他场面多大,管其他人多慌,我稳坐高台,自有对策,不过李司源比诸葛亮多了几分狠戾。
这让旁人也会很安心,只要他俩没动静,就知道大厦将倾也有办法力挽狂澜。
诸葛亮左右望了一遍,我随着他的视线将堂厅里的将军都打量了一番,尔后诸葛亮挥着羽扇道:“各位将军近日多休息休息吧,子南,待会给各位将军对做些安神的方子。”
“是。”
刘备问他:“军师可有攻城的主意?”
诸葛亮正襟危坐:“不急,待亮先去看看地形。”
如果在几年前,诸葛亮这句话可能让在座的诸位一头雾水,但如今,大家都已经熟知这是诸葛亮的习惯,没有一人异议。
出了堂厅,众位将军皆作鸟兽散,这雒城打了快半年了,天天叫阵,看得见摸不着,任谁也不好受,这诸葛亮一句“休息”终于可以让他们喘口气了。
不过,这当中有一个例外。
“军师,云愿护你前去探查。”
赵云身着常服,没有银白铠甲的加成,显得十分儒雅。
诸葛亮展颜笑道:“子龙将军还应多加休息才是。亮有子南他们保护即可。”
赵云转向我和小源,带着怀疑的语气说:“你们初到益州,附近地形都不熟,万一张任看到军师了直接杀出来,你们几个都不知道往哪跑。更何况,”他又转向诸葛亮,语气弱了几分,“孔明本就是去查看地形,哪里不明白,云还可说明一二,关于实战强弱,云也多有了解。”
诸葛亮挑起眉毛:“那亮也有司源将军可作指导。”
我和小源同时笑出声,李司源和龙不作表态,司老板只是微低着头,我看得见,他嘴角上扬。
赵云是肯定拗不过诸葛亮的嘴皮子的,只能和诸葛亮干瞪眼。
“知道了知道了,”诸葛亮被盯着终于投降,“请子龙将军同亮前去。”
“子龙遵命。”
等赵云屁颠屁颠地走了,我才问诸葛亮对赵云怎么看。
得到的是“性儒雅,行事杀伐果断,上上将也,亮甚善之。”
极为中肯客观的评价,但我想知道的是真实的想法,是作为朋友的,而不是站在军师与将军的角度的。
所有古人,都不是高高在上的信仰,而是同我们一样的血肉朋友。
但我知道,我要得到答案还需要些时间沉淀,所以我没有追问。
“那孔明,需要坐素车去吗?”
“不必,素车太慢,备马便是。”
益州的军营府规格比荆州更翻一倍,诸葛亮住的庭府跟我们分开,六大商有自己的独院,另我意外的是,刘备已经把李司源提到了和赵云一个将军等级,我太久没到前线,都快忘了自己也属于杂号将军了,但没有名号——六大商从始至终,不可有兵权。
我自个儿在院子里熬药,其他三个在屋檐上或坐或站,李家兄弟在闲谈,谈论来三国之前投资的股票。我目前知道的是,李家珍宝阁用“珍海”的名义开了一个拍卖行,上了市,貌似名字还挺洋气。
叫什么来着?
“子南。”
一个低稳的声音从庭院门口传开,是刘备,我寻声望去,李司源他们比较不羁,对刘备的到访不为所动,只是换了话题。
“主公,”我起身拜迎,“何事让主公亲来六大商的府院?若有命令,直接派人来唤南等便可。”
“不不,”刘备缓缓摇手,自己坐到地面我铺的草席上,“我是来找子南你闲谈罢了。”见状我也重新坐下。
“子南可知尚香近来如何?”刘备这么直接地问我,我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回。
刘备和孙尚香的爱情,既不是烽火戏诸侯,也不是独坐寒宫冷,既不轰轰烈烈,也不联姻无味。
“孙夫人已被吴侯迎回东吴。”
“备知道,只是你可知尚香在东吴的近况?”
“南不知。”
“备记得东吴也有六大商之人?”
他说的应该是陆渭河,我点头表示肯定。
“那么还请六大商诸位能多加照顾,备听闻最近曹操对东吴的攻势很凶,还请六大商护尚香周全。”刘备微微低下头,不再说话,我心里知道,他对孙尚香的感情无法逾越身份,只能做到这样。
“还请诸位多将尚香的消息告诉于备,我今日来此目的仅此。”他说完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君王与妃,或许你们在月老的账簿上缘红刻三分,但是你终究是王,身上挂着千万人的命运,纵使你喜欢,那也是你爱她,可其他人,几千万的命运就要因她而动。
政治联姻,爱情对女孩来说是一生一定,她将身心托付,终换来寒宫冷面,于国于众人,皆大欢喜,于那女人,却是一生败笔。
无论哪种,或是极端,或是中间,都各有各的苦与乐,顺之,逆之,好坏都是两人的选择。
我面对刘备的长叹,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