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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被麻绳勒得生疼的宇文盛老兄,情绪颇为激动,杀猪一样嚎呼。
“我没请赵贵看戏,就算有戏看,也是'花木兰',我不会傻到请他看'逍遥津'一出,我不撒谎。”
宇文护笑了,亲自给他松绑。
“吓唬你呢,你还当真!”
宇文盛也“嘿嘿”笑,“我说呢,快被哥吓死了。”
宇文护压根就不怀疑,他们是兄弟,发小。因为生父们死得早,他们视宇文泰为父,一生追随,所以他们之间,不是骨肉,胜似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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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宇文护说:“阿盛(宇文盛)、阿祥(贺兰祥),阿迥(尉迟迥),我们是刀枪剑雨中活下来的人,是亲人,是骨肉。我之所以效法叔父,掌兵监国,个中原因你们最清楚不过。老朽赵贵,求胜心切,一心想害死我。现如今他有内应,外有独孤信和仆射李远给他撑腰,他今天进宫拜见,竟当我的面给阿觉讲《逍遥津》的戏码,我知道,他一定是想通过这出戏提醒阿觉,宇文护必不能留,必须痛下狠手,以防万一。”
“赵贵那老不死的,得了便宜又卖乖,大冢宰的位置都给他坐了,他想咋地。干脆,找个时间做了他,省得他得寸进尺。”
尉迟迥说话激动,宇文护看着他,点点头。
“叔父说得对,赵贵不除,国将不宁。我虽有掌管一国兵马调动的兵符,赵贵一党却频繁奔走军中,他想利用天子威严和财物贿赂,拉拢或压制十二府兵中的中高级将领,好使他们不为我用。我宇文护别的都不担心,我就只怕兄弟们离心,担心阿觉不明就里,胳膊肘往外拐,和他们串通一气,当我是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要置我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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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护只说话并不饮茶,他用手腕传达手指的力气,攥紧一只精美的瓷杯,那一批产自伏牛山汝州一带的瓷杯,历经高岭土、玛瑙、黏土加上山泉水的调配,在火窑中千锤百炼,千里挑一,终成精品,传至钟鸣鼎食之家,成为华夏文明门第的象征。
手握精美瓷杯的宇文护突然不说话了,持续用力,其他的人看着他,和他手上难逃一劫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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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一声,茶杯带着汤水,四分五裂。
“我宇文护不怕死,不惜命,我害怕辜负了叔父,要是我出事了,大周数十万兵马,群龙无首,关中大乱,叔父生前所担心,就会变成现实。”
兄弟们倒吸凉气,谁也不说话。
“阿觉自幼生长富贵,天子位还没坐稳,自然无力承担。若局势动荡,受连累的不仅是宇文氏和宇文家的亲族外戚,还有可能导致大厦倾倒、国家破碎,重回大魏末年的战乱惨况。要是那样,我们父辈的流血牺牲,将变得一文不值,用不了多久,会有千千万万个孩子死于非命,或者成为孤儿,历史悲剧重新上演……”
宇文护略沉吟了一下,手上捏着一片碎瓷片,“我宁可当坏人,我不怕死,是不能死。近些日子阿觉身边屡屡小人谗言,他近日待我,一天天凉薄,充满敌视和挑衅。”
尉迟迥继续发挥他果断决绝的个性,“表哥,耽于儿女私情,必然不成大事。为了建国大业,顾不上了,顾不上他了,阿觉虽是天子,年龄小见识短,距离他支撑军国之事,道路长得很呐!他等不及,想掌握大权,我们可不能惯着他。”
贺兰祥看着尉迟迥,点头表示赞。
“堂兄,我们几兄弟的命就交给你,脑袋系在你裤腰带上,你做决定吧,指哪打哪。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兄弟立刻手刃赵贵,提他的脑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