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姜魁的想法,如果让秦昭襄王多活上三十多年,统一天下的壮举必将由他来完成,就没嬴政什么事了。而相比来说,赵孝成王就差得太远太远了。
由此可见,长平之战中,秦国有这样一位雄才伟略的君主在背后撑腰,赵国则是一个昏庸无能之辈执掌朝堂。而且秦军方面,白起、蒙骜、司马错、司马梗、王龁、王贲、王陵、胡伤,这一堆人全部都是当世最一流的将领,遇上这么强大的敌军阵容,别说是赵括,就算是廉颇亲自来指挥,长平之战也未必会赢,所以把一切的罪责都推到赵括身上是绝对不公平的。这场战争,从国君到朝廷到将领,赵国就没有一个地方不输给秦国,焉能不败?
神上去也得败!
在这些日子,在邯郸城中的所见所闻中,赵括这个词几乎成了最高级的辱骂词语,凡是把人骂做赵括的,那都是有深仇大恨,不死不休的。姜魁不时地就会听到这样的对话,“你这个赵括样儿的小儿!”“你才是赵括!你全家都是赵括!”然后就是双方大怒,大打出手。
可是赵括真的这样不堪吗?
赵括一点也不愚蠢,有天赋,有才华。他只是败在恃才傲物,不纳忠言,败在年轻气盛,缺乏经验。他不懂两国举倾国之力的这一场大战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意义,不明白战场上的血腥杀伐是何等的残酷,失败的一方将永远地失去生命,绝非儿戏般的纸上谈兵!他根本就没有做好统领长平之战这样一场举世绝伦的大战的准备,需要的是不断的学习和磨练。然而,赵王却将这样一个重任轻率地交给了他!同时,也把长平之战的最大祸首也强加给了他,这是怎样的不公?就算赵括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尽如人意。起码,他自信果敢,敢于承担重任!起码,他对国家一片赤诚,视荣誉高过性命!起码,他敢于面对生死,无所畏惧。
这就是姜魁认识的赵括。
姜魁边走边想着,这也是他重回人世养成的一个习惯。每当从哪里听到有关之前历史大事的时候,他就不自觉地联系到自己活着时候的所见所闻,好得出一些有用的东西,以弥补这50多年的空白。
正在胡思乱想间,突然,前方一阵吵闹,只见一辆马车远远地驶了过来。马车前一帮彪形大汉正在开路,凡是挡路的行人全部推到一边,众人只敢怒不敢言,看来马车主人来头不小。
姜魁身边的姜靖不由得嘟囔了一声:“好大的排场!”
不一会儿,马车就驶到了姜魁前方的不远处。
这时三人才看清了马车上坐的人物,付甲和姜靖看得真切,两眼同时一亮,顿时魂都飞了。
“好美的人儿!”三人心中不禁同时赞叹一声。
只见马车车厢左侧端坐着一位妙龄女子,白嫩的脸上,眼眉如黛,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鼻梁娇翘而挺拔,显得甚是漂亮和可爱,朱唇不大不小圆润欲滴,极为诱人。整张脸看起来,四分清纯,三分可爱,两分典雅,还有一分娇媚,当真是天上谪落凡尘的仙女。只是此刻的她面无表情,少了些柔美的感觉,却多了分出尘的高贵气质。
付甲几乎流出口水来,傻傻地站在路中央,就连开路的大汉大叫了一声:“让开!”他都恍若未闻。
当先一条大汉大怒,在主人面前居然不给自己面子,于是上前用力一拳打在付甲的胸口,付甲惨叫一声噔噔噔退了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姜靖见状更是大怒,对姜靖来说,只有他可以欺负付甲,别人谁都不行!
于是姜靖猛地冲上前去和那大汉扭打起来,但一少年怎会是职业打手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揍倒。
大汉得意洋洋,上前抬腿就要再踹一脚,哪料旁边一条腿冷不丁的踢了过来,正好踢中大汉的脚踝。大汉只觉一股电流瞬间从脚部蹿了上来,整条腿立即麻木,站立不稳之下顿时连退数步,好险没和付甲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汉勃然大怒,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体形高大,身板儿结实有力的男子正冷冷地看着自己。不用多说,正是姜魁。
姜魁眼中寒芒一闪而过,那是一种警告的神色。
大汉不禁心中一寒,但怎甘心在主子面前出此大丑,他咬着牙拔出佩剑,狠狠地刺向姜魁。
姜魁哪里将这种下三滥的功夫放在眼里。在他眼中,那刺过来的剑慢得像蜗牛,这要是在战场上的话,他有一百条命都不够死。
姜魁冷冷地盯着刺过来的剑,猛地挥手,一拳打在剑身无锋的侧面,那大汉只觉手中的剑就像被一把巨大的铁锤击中一样,瞬间脱手飞出,还没等反应过来,一个硕大无比的拳头就砸到了自己的鼻梁上,嗷地一声惨叫,大汉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带着一串鼻血飞撞到路边的围墙上。摔了个结实,哼哼唧唧地半天也没爬起来。
这一切马车的主人和她的管家姬伯都看在眼里。
姬伯有些眼光,见状心头不禁一凛,凑到那女子耳边,轻轻说道:“小姐,此人身手不俗,老奴几乎可以感觉得到他身上血腥的杀气。他必是身经百战,杀敌无数,看他的举手投足,或许还有军职在身。”
“哦?”那被叫做小姐的女子抬抬眼角,似乎有了些兴趣。
姜魁扶起姜靖和付甲,刚准备要离去,只听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壮士请留步!”
姜魁回头看去,却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似乎能看透人的内心,正是那马车主的管家姬伯。
姜魁微微拱了拱手,淡淡地说道:“请问前辈有什么事吗?”
“敢问壮士高姓大名?看壮士身手不凡,不知是否乃我赵军中人?”
“不敢当,在下姜魁,”随后姜魁的眼中露出一抹悲戚,“原先是吧,但现在,不是了。”
姬伯看在眼里,知道此人心中必是有伤心的往事,说不定犯了什么军规而被赶了出来。心下微微一喜,说不定可以收为己用,于是道:“敢问壮士往何处去?”
“回家。”姜魁毫不犹豫。
“壮士得空,可往夏府找我,在下姬伯。”
“嗯。”姜魁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然地拱了拱手。
“告辞!”姬伯看出姜魁没什么兴趣,略感失望,一拱手转身离去。在经过那名被姜魁打倒的大汉身前时,只见那家伙兀自晕乎乎地躺在地上。姬伯摇摇头,随手掏出一串铜钱扔在大汉身上,说道:“你不用再回府了。”说罢便回到了马车之上。
大汉这时才清醒过来,明白自己被炒鱿鱼了,顿时用怨怼的目光看向姜魁,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马夫驾地一声赶马车上路,刚行几步,马车内的女子忽然伸出头来,两枚春葱也似地玉指轻轻捋了一下鬓角,同时转头看了姜魁一眼,随即又马上缩了回去。
就在她回眸的瞬间,那副美丽得就跟画里人儿似的娇靥,霎时清晰真切地映在了姜魁的眸子上,也悄悄地印在了他的心上,姜魁不由得呆了一呆。
付甲连忙对姜魁说道:“夏府啊!怪不得那女子如此漂亮,原来她就是传说中的佳宁郡主!”
“佳宁郡主?”姜魁下意识地问道。
“对啊!夏府主人夏崇虎乃是赵国的名门大族,曾和巨鹿侯赵穆称兄道弟的,是当年邯郸城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后来赵国被灭,赵穆逃亡之时被人杀害,而夏崇虎却稳坐邯郸城,什么事也没有。一直到现在,秦朝完蛋了,西楚霸王项羽坐镇天下,分封诸侯,这夏崇虎仍在赵王歇的手下混得风声水起。在邯郸城他可是仅次于赵王的人物,跺跺脚邯郸城都得颤三颤!他有个女儿,才满10岁就生得聪明伶俐可爱迷人,当年始皇帝甚是喜欢,亲自赐封佳宁郡主,想必就是刚才那位了,长得果然漂……哎哟!”
付甲正说得眉飞色舞,冷不丁地被姜靖来了个大凿栗。姜靖不屑地说道:“你拿那些邯郸附近人人皆知的事臭显摆什么!”
姜魁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去理这二人,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三人走到了姜魁从小居住的西城区,只见一片片低矮的民房鳞次栉比。
姜魁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那个曾经熟悉无比的院门。然而,呈现在姜魁面前的却是一片残破。大门裂着一个个大口子,左边的那扇已经倒下了一半,只剩另一半挂在墙壁上,从外面看去,院里已是杂草丛生。
姜魁急忙冲了进去,却是人去屋空。他愣愣地站在院里,脑袋乱成一团。
姜靖在旁边低声道:“你在石头里封印了50多年,父母说不定……”
姜魁眼含热泪默不作声,蓦地转身走出院门,四处打量。终于发现远处有个老人,姜魁急忙上前问道:“老人家,请问这里原先的人家都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