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以后,在朝华殿用着午膳,北幽皇帝却依旧是心事重重,身边最善解人意的美人都不能平息他心头的烦恼。
看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美人,北幽皇帝反而是一阵添堵。草草吃了几口,干脆就阴沉着脸色拂袖离去。留下美人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的站在宫里,看着莫名其妙的发怒的皇帝,也不知道找谁去问发生了什么。
满脸郁闷的皇帝,一时召了锦衣卫指挥使前来御书房。
锦衣卫的指挥使,也就是在这个队伍里面的统领,是一个面目清秀的青年,名唤卢奇。那一身深沉的大红蟒衣飞鱼服,戴着镶着翠玉的乌纱帽,从门外步伐从容的走了进了。
“皇上。”卢奇低敛着眉眼,乖顺的站在一旁。
只是这一份安静和顺从,只是教人心安,这才是可以信任和依靠的存在啊,皇帝内心的烦躁突然就消去了一些。
“朕让你们调查的事情,可有了结果?”北幽皇帝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份奏章,问道。
他让锦衣卫出面调查的,是三皇子花决明的去向,以及江云辞如今在寒国边境的状况。
“三殿下的行踪隐秘,而且十分清楚锦衣卫的行动规律,因而一时半会儿并不能调查到殿下的行踪。而将军如今,受困于寒国,此时进不可退不可。”卢奇只是神色机械的复述着这些调查到的信息。
“嘭——”一声巨响,皇帝狠狠地将手中的奏章摔到了桌子上,双眼之中皆是怒火:“你们锦衣卫就是这样为朕办事的?!至于江云辞的事情,莫非连你们也在责怪朕?!”
“臣不敢。”卢奇的头埋在臂弯里,姿态压得极低。锦衣卫是一个隶属于皇权的职位,完完全全的属于皇帝本人,平日跟在花决明的身边,也不过是受命于皇帝。他们可以说是皇帝手中的一柄利剑,如果连他们都敢来对皇帝的想法说上一两句反对,那这个皇帝大约是混不下去了。
“你当然不敢。”北幽皇帝脸色阴沉的看着依旧冷静温顺的锦衣卫,一时觉得发火的不是这么个对象,“只是你说说看,对于江云辞的命令,你觉得朕做错了吗?”
“臣不敢妄言。”卢奇的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淡淡的回复道。
“朕赦你无罪。”皇帝似乎有些没有耐心了,皱着眉头丢下这样一句话。
“如今边疆已经处于优势,这个时候战事吃紧,皇上也不会胡乱的让将军回京,因为这时正是边疆需要将军的时刻。对于将军抗旨,皇上应当已经早就预料到。”卢奇依旧是那样一副恭恭敬敬,丝毫不越了规矩的模样。
只是这样子,刚好就是得了皇帝的欢心啊,不多说,点到为止,但是又恰好懂得他的心意。突然之间胸口郁结的气都似乎消下去了不少。
“看他们狗咬狗,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皇帝似乎是说给卢奇听的,又像是自己在小声的嘀咕。
卢奇闻言,只是再一次的行了一个礼:“是皇上圣明。”
想来也是,皇帝就算再昏庸,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召正在边疆作战的江云辞回来,毕竟这出征还是皇帝自己的意思,要换一个将领也不会是现在才临时想到的主意。
只是寒国和北幽国两个国家的积怨已久,这一次江云辞如果凯旋,名声和威望会达到一个难以估量的地步。皇帝啊,不过是在借助这一次事由来为事后打压江云辞做准备。
毕竟这诏书过去,如果成功了,江云辞回京,那就再派一个将军去,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就是攻打的计划失败了而已。而如果江云辞抗旨不回,也没什么损失,打了胜仗回来等着他的是皇帝的这一手计划,如果没有胜利也无所谓,正好又多了一个借口治罪。
皇帝的这个如意算盘是打的叮当响。
只是他现在愁的就是身边没一个人帮衬着。那些在朝堂上勾心斗角,一天到晚只知道掐架的人,皇帝是一点都没有要重用的心思。这托腮想着想着,就又想到了江云辞身边的那个小军师了,嗯,要不偷偷派一个人去看看情况?如果能把那个机灵的小伙子提拔起来,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这件差事理所当然的被皇帝丢给了锦衣卫去办。
至于在江云辞的帐中,副将坐在江云辞的身边,一桌几个头领,正商讨着事情。
“将军,你说这算什么事情?我们这仗到底是打还是不打了?!”副将拧着浓密粗狂的眉头,生来就是一副张狂的模样,根本做不来像江云辞一样冷静沉着的思考。
“我算是受不了,这每天只是去骚扰一下,有不让我们打个痛快,这根本就是受罪!”田三也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特别是受了手底下那群人的托付,是打算今儿在江云辞这里吐一吐苦水。
江云辞只是神色冷静沉着的看着那些已经有些焦躁的手下,坐在主位上安安静静的听着他们的想法。
只是突然之间,也不知道是谁先提了一句军师,而后田三就像是突然梦中惊醒了一般问道:“对啊,许久没有见到小军师了,今日商议,他怎么会没有来呢?”
江云辞皱了一下眉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对那些突然看过来的视线说什么好。
“将军,你说啊,怎么现在还婆婆妈妈的?”田三本来就是个大嗓门,这么一急,嗓门就更加大。
“是啊,大人你有什么事情就要告诉我们,也好大家一起商量。”副将也是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江云辞突然又回忆到了那个小姑娘满身是血的躺在他的床上的时候,那个瘦弱单薄的模样,紧紧拧着的眉头一时之间都没办法松开,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她死了。”
“什么?!”田三是登时就被吓得站了起来,“何时?何地?将军可不能随意开这样的玩笑。”
副将转身看了一眼田三,他才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太过激动,于是强迫着自己坐下来,只是眼神还是紧紧注视着江云辞,等待着他的回答。
“生死攸关的大事,我又怎会拿来当作玩笑?”江云辞敛下了眉眼,突然语气有一些低沉。
“可有尸体?”田三皱着眉头,一时也不知道作何表情。这么一个懂得天文地理,还会制作兵器的小军师,突然就传来了他的死讯,一时起的是心疼的情绪,况且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早就当作是要好的兄弟。一个军营里的弟兄,突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怎么可能不多想难过?
“没有。”也不知道为什么,江云辞没有说出那一日的谢东篱。或许是不想再过多的解释,也或许是心底的一点私心,幻想着哪一日那个小姑娘还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听到这一句话,田三等人的神情都有点不对,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转回了视线,看着江云辞:“将军,你若是有什么事端,要与我等坦白,才好一起解决。你这个样子,我等很是担忧。”
江云辞闻言,最终仍是松动了眉眼:“是我没有保护好她。那一日在河边,等我赶到的时候,只见到了她的尸体,旁边还有一具尸体,看衣着,应当是寒国将领。于是我把军师埋葬在了树林中。”
最终,还是说了半真半假的话来。他是在树林中挖了一个小坟墓,只是埋葬的不过是她的血衣,根本就没有尸体在里面。
田三虽然对江云辞的做法很是不赞同,但是听到这样的解释,总算是心里有了一个交代。他只是上前,拍了拍江云辞的肩膀:“将军,别太难过了,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我们还是要顾好当前的战役。”
江云辞看了一眼周围的士兵,看着他们已经显得有几分疲倦的脸,心中大概知道,这是如今能够达到的极限。若是这战事再拖下去,怕是当前的形式会来一个大逆转。
于是江云辞终于收拾了自己的神色,随后沉着声音,双眼中皆是果决的神色:“你们,可有信心追随我赢得胜利?”
“自然有!”田三看着江云辞的神色,忽而心中一震,随后释然而兴奋,那个熟悉的将军,回来了,于是很配合的大声回答了一句。那大嗓门,倒是让身旁的副将只觉得耳朵一震,干脆带着几分恼怒的伸腿踹了他一脚:“就你嗓门大!”
众人不由得哄笑。江云辞也露出一个深深的笑容:“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都给我养足了精神,三日后与我一起,攻城!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至于回京以后的事情,都等我们凯旋之时再去思量。都明白了吗!”
“是,我等领命!”所有人一个整齐有力的军姿,列队站在江云辞的面前,若是有人在此,定会被这等气势感染的心中发震,这就是北幽的将士,这就是军人该有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