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玉规规矩矩的走进屋来,俏眼一闪,老者也跟着走了进来。
将老者奉请坐定,李正端起小玉泡好的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把刚刚想好的拜师话朗声道:“晚生李正,承蒙老先生不弃传我绝技,恩同再造,希望能拜老先生为师,还望先生准允!”
老者素来不苟言笑,此时瞧着更是严厉了三分,冷冷道:“谁说我传你技法就要收你为徒了。”
李正不知如何应答,似笑非笑一脸尴尬。
小玉轻迈两步也走到李正旁边来跪下道:“您就收下正哥哥吧,他很聪明的。”
老者仍是不动声色的说道:“小丫头,你的茶呢?”
小玉还不知其意,听老者如此说便也倒了杯茶端在手中。
老者抖了抖衣袖,伸出两只枯瘦的双手来同时接过两杯茶,道:“我一生不求功名利禄,贪恋富贵,也不想开宗立派,受人朝拜。只因厌恨俗世,便隐居在这深山之中了此残生,不料你们却撞了进来,这应该也是我命中的一段尘缘未了。今日收你二人为徒,为师只有一条门规,那便是只准行善,不许作恶!”
李正笑着看了一眼小玉,心中大喜嘴里不停喊道:“谢谢师父!谢谢师父!”
秦小玉此时才知老者用意,是连自己也收为徒弟更是欢喜,同李正一起喊道:“谢谢师父!谢谢师父!”跟着李正连连磕头。
其实老者第一天听李正讲起他们的经历时,便十分同情两个孩子的遭遇。后又暗中观察二人共处一室却从未越礼,品行端正,遇事总能相互扶持,心地良善。就已有了收二人为徒的打算,才会传《九宫八卦阵》给李正,因秦小玉不识字,便暂时没有传授。
老者喝过拜师茶,将茶杯往桌上一放,说道:“你们跟我来。”
老者将二人领到自己的屋中,这是李正和小玉第一次进到老者的屋内,拿眼一扫,最打眼的便是墙上并列挂着的两幅大字'佛'和'道',每幅约有三尺高,写得是颜筋柳骨,苍劲有力。一张老旧的木床和一口大箱,除此之外四周全是檀木书架,架子上摆满了书卷。
老者道:“这里的书卷,你们可以随便取来看。”
又看着小玉道:“小丫头还不识字,臭小子你先教教她。”
李正点头应诺。
便在书架上挑了两卷孔、孟,拉着秦小玉回屋,教起小玉识字读书来。
反正是寒冬腊月,屋外冰天雪地,两人在屋内烤着火正好教小玉读书识字也别有一番滋味。
从此后每天除了秦小玉做饭时,李正出去练会剑外,其余时间便全用来教小玉认字读书。经常晚上烤着火,小玉还利用火光在地上练习写字。
秦小玉也聪明伶俐,认的字越来越多,渐渐也能自己看一些书。
老者把《九宫八卦阵》又拿来给小玉研读。
小玉一时难明书中精奥,李正便带小玉来枫林阵中,实地讲解,反复入阵出阵,小玉虽仍有不明之处,也参悟不少,有时也能破阵而出。
老者见二人的《九宫八卦阵》已习得不错,又拿来一卷《巽风步》给二人读习。
两人的天资都甚聪颖,不几日便把《巽风步》背了下来。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屋旁的花长了新苞,草木也露出新芽。
老者把李正和秦小玉叫来,说要教授巽风步法,两人听到都兴奋不已。
跟着师父来到枫林中,道:“你两人听好了,这套《巽风步》我没在书中画图,只记下方法和口诀,是不想将来流传到奸邪之人的手中。巽风步也是我从八卦阵的阵法中的方位变化悟出来的一套步法,你们学了《九宫八卦阵》就更易领悟这套步法的奥妙之处。”
“其实‘’巽风步‘’就是能让人迅速变换的方位的步法,让你能控制好距离,或攻或避。步法中共有八个大方位转换,每个方位中又有八个小变化。口诀你二人都已背熟,我就不再多说,你们只需细看我移动的步法对应各步的口诀即可。”说完老者伸腰舒展筋骨,发出‘咯咯’声响。老者在地上捡起一根细枝,说了句‘瞧好了’直见一团黄影闪动,地上枫叶飞扬,小玉摸着左肩,李正摸着右肩,肩头各自被师父的树枝打了一下。
两人目瞪口呆,一同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正惊叹半天才道:“师父,完全没有看清您是如何出手。”
小玉则喜道:“师父您是不是会法术呀,快教教我们。”
老者用树枝轻敲小玉道:“我可不是什么狐仙。”说罢将树枝扔在一旁,两人闷笑不语。老者又道:“刚才是让你们见识一下《巽风步》的玄妙,你们勤学苦练自然会愈加迅捷。你们跟着我做,注意脚、身、手之间的配合。”
说完老者一步一步的演示起来。一连演示了《巽风步》中‘巽步’的八个变化,说道:“巽步为最常用的步法,也是基本。”
两人照着师父刚才的动作练习起来,有不对的地方师父再加以指正。
练了一会后,老者见二人动作已经准确无误,便道:“我累了,你们自己练,一会记得回来煮饭。”
两人一同应道:“是,师父。”老者走后,二人也不懈怠。老者如此连续将全套《巽风步》传完。
白天两人一同练着师父传授的步法,秦小玉文武兼修也进步神速。晚上李正偶尔给小玉讲些《左传》上的故事。说起曹刿论战、子鱼论战等,小玉总是一言未发便沉沉睡去。李正笑笑也不管她,继续讲完后孤赏自己故事说得有几分精彩。讲到重耳出逃时,却对季隗、姜氏、怀嬴等女子时小玉便会追问细致,羡叹不已。
栖居世外,光阴荏苒,李正和秦小玉不觉已住了一年有余。冬去春来山谷中百花齐放。艳阳娇媚,两人也都换上了去年缝的春衣。小玉见李正的衣袴都短了一截,露出脚踝、手腕。跳近与李正一比,惊道:“正哥哥,你好像与我一般高了。”
李正摸了摸小玉的头,一脸得意道:“谁说的,你比我矮了。”
小玉冲李正翻了个白眼,格格乐了起来。一年多的休养,小玉的也不似之前那般黑黄,唇红齿白,俏丽非凡。
这天起床,李正和小玉梳洗完毕,准备继续去枫林练功。师父推门出来把两人叫住,回屋内坐定,李正和小玉不知何事,诧异的看着师父。
师父平时就不苟言笑,此时脸上又加了几分凝重:“你们已将巽风步法练得纯熟,今后都还需再勤加练习。”
师父目视李正道:“这套步法结合你的剑法一同使出来可以说是天作之合,也正是你剑谱的精髓所在。开篇的八字‘剑气于尖,或跃在渊’正是使剑的最高境界,若是没有移形换位的步法,却绝难办到。你天资聪颖,又有万仞剑在手,再加上巽风步法,在当世已难逢敌手。但想要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仍需要不断的苦练。毕竟江湖险恶,你若失手一次,敌人也许就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了。”听完师父所言,李正如醍醐灌顶,体内热血翻涌:“徒儿定会谨记师父的教诲。”
师父又转眼看着小玉说道:“小丫头你现在也能识得些字,以后还要多多读书学习,人生路远,不至寂寞。你的巽风步法虽胜过这臭小子,但你不会使用任何武器,也是无用。我若教你使刀剑,练上三、五年也能有小成,但为师已然年迈,未必还能活三、五年。”小玉听师父如此说,难免感伤,泪水盈到眼眶中几欲坠落。
师父从袖中取出一张小弩,如手掌般大小,弩臂的木质黑中透红颇有年月,弩机应是在铜上镀了金无半点铜锈。弩机中一枚锐利的弩箭,箭头闪着利光。师父道:“这把弩叫‘红闪’,你别看它个头小,威力可不小,正适合小丫头你用。”说着把弩放到小玉面前。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盒来,说道:“这盒中是一枚弩箭,专配这‘红闪’使用,若是情况紧急不能取回弩箭时,以便续用。”
小玉叫了声‘师父’,想到自幼只有祖父疼爱,没想到又遇见师父不仅教传自己本领,还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自己,情不自禁的哭出来。
李正见小玉哭得梨花带雨,鼻子一酸眼泪也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师父把桌子一拍,厉声道:“我话还没说完呢?哭什么哭。你俩也老大不小了,都到了婚娶的年纪,还如小孩子一般,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听到师父责骂,忙收起哭声,可是眼泪一时还止不住。
师父长舒一口,又道:“世间奸邪之徒甚多,为师这一生没有参不透的奇功妙法,唯独就没参透这人心呐。”说完双眼出神,紧咬着牙关,似乎是在回忆往事。
李正与小玉互看一眼,暗思:莫非是师父要让我们走了?
师父又摇了摇头,已猜到二人心中所想,便道:“你们想在此终老吗?”
两人从未想过今后何去何从,一时答不上来话。
老者捋了捋白须,又道:“人生很短,少年光景更是转瞬即逝。我年轻的时候整天研究这个武功,练那个棍法。有一天坐在镜子前看见头发花白的自己,才发现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就是有再高的本领又有何用。今日与昨日相同,便只算活了一日。你们趁年少出去多增长见识,也不枉到人世来走这一遭。你二人从枫林去小木屋,然后往西走,进入官道后沿路北上,可到西域去。我已差人打探清楚,往西域的沿途州郡关隘并没有你们的通缉文书。可以放心的往官道走。”
听师父说这一番话,李正和秦小玉眼泪更是止不住,跪在地上给师父磕了头。
当日两人计较已定,各自收拾好包袱,明日便离开。小玉去灶房里做了些馕饼,用作明日路上的干粮。两人又携手到溪边、竹桥上、竹林中、枫林里、小木屋转了一遍回来。
次日两人刚起床,师父走进来扔下两串铜钱在桌上道:“把钱收好。”说完便转身出去了。两人红着眼都知师父心意,打好包袱系在身上。又摸了摸亲手做的小床依依难舍。走出门来,敲了敲师父的房门,听得师父问道“何事?”
两人一时哽咽难言,片刻后才一同道:“师父,那...那我们走了。”
听得屋内只传来两字“去吧。”
两人呆立半晌也不见师父开门,便跪在门口磕了三个头,洒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