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熙三十年,绮夜国女皇苏尹华楠崩逝,独女苏尹云舟即位,号尚冠。
世人都说云舟陛下和她母亲的做派真是一模一样,朝堂之上雷厉风行,后宫内院美嫔妖妃。
世人都说云舟陛下身边的肖女使真是踩了狗屎运,潜邸辅佐十年,如今乃是当朝新贵。
世人都说云舟陛下绣艺天下无双,习传了绮夜国秘术,掌握一国之运。
只有肖岁一望着启茗殿后院子里一池子的蛊虫傻眼,哪里有什么秘术,所谓的杀人之法,不过是刺绣里放了几颗蛊虫卵。
想必当日上官子榆也是偷偷找了医师查验了的,只是这一星半点的虫卵,藏在绣样的最密处,且不说寻常肉眼看不出,皇家赏赐量谁也不敢扒开绣线探个究竟。
虫卵受了体温,破卵而出,只需一夜,贴着肌肤进入体内,苦苦折磨,至死方休。
而此时,众人眼中的当朝新贵,堂堂一品女官肖大人,正在为这一池子的蛊虫发愁。
苏尹云舟登基迁居“漪澜殿”,这一池子宝贝自然要带过去,此乃绮夜国秘术由头,必然是得派个可靠亲近的人。
且有言官上奏,新册封的一品女官肖大人整日无所事事,流连酒楼茶馆,理应替女皇陛下处理迁居事宜。
这蛊毒傍水而生,伤人凶狠,如何让人不发觉地运进漪澜殿啊?
盘腿坐在池子胖的石阶上,肖岁一头都大了,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那帮言官,不过是喝个酒品个茶,又不是流连烟花场所,干嘛揪着自己不放。
苦思冥想了三日,肖岁一终于想到了办法,胸有成竹地跑到了漪澜殿。
漪澜殿上,苏尹云舟正在与三四个美男子饮酒作乐。
纤纤细手勾着眼前妖艳美嫔的下巴,红唇娇艳欲滴,正准备品尝滋味,肖岁一一把推开了漪澜殿的大门,搅扰了这一殿柔情。
苏尹云舟理了理衣衫,意兴阑珊,有些不悦。
“有什么事吗?”
“陛下,臣无能啊,臣愧对陛下,陛下派给臣的小小职务臣都做不好,臣有罪啊,臣愿意绝食三月以谢此罪。”
苏尹云舟揉着脑袋一脸不耐烦的看着装模作样的肖岁一。
“说人话。”
“臣…臣处理不好迁宫事宜。”
“无妨,朕还有其余要事要交付于爱卿。”
苏尹云舟一挥袖,众美嫔识趣地退下,殿内只剩下苏尹云舟一脸不怀好意的望着肖岁一。
“什…什么事。”
“朕有个兄弟你是知道的吧?”
“那个小白胖娃娃?”
话一出口肖岁一就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苏尹云舟自己见过她弟弟吗,皇家秘史被肖岁一知道了个底朝天,脖子上的小脑袋还保得住?
“没错,十年前就是个小白胖娃娃,来人,快召云帆进来。”
大殿侧门突然开了,从偏殿窜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英姿勃发,已经年过花甲的李嬷嬷徐徐地跟在后面。
少年英气浑然天成,只是行走之间还有点稚气未脱的小孩子姿态,正是青春年少,初生牛犊的一身傲气。
“长姐今日唤我过来有何事,我在偏殿闷的甚是无聊。”
“哈哈哈哈哈,长姐替你寻了一个好媒婆。”
本来今日苏尹云舟是召了东疆节使林子清办这事的,谁知道这老头行动慢还没到,肖岁一倒是先来了,正巧撞在这枪口上。
原想着东疆节使回锦州禀报军务是个天赐良机。
林子清是绮夜国为数不多的男子重臣,熟悉商南国,又久不在锦州,人又老道谨慎,就算知道了苏尹云帆的身份也断然不会泄露半句。
现下看到肖岁一才觉得更是上上之选。
肖岁一能说会道,洞悉人情世故,且并非寻常人,知晓法术必能保云帆一路平安。
“肖爱卿,朕这个兄弟已经到了可以议亲的年龄,朕打算与商南国联姻,你正好闲着,又是从安城来的熟悉地况,就当个使者替朕跑跑腿吧。”
“啊?可是臣没干过这事,怕不能胜任啊。”
“无妨无妨,肖爱卿如此白胖圆滚,一看就是喜庆吉祥,是个媒婆的料啊。”
“可是…可是陛下兄弟的身份……”
“无妨无妨,朕昨日喊了杉代姨妈喝了半宿的茶,云帆现在已经是皇二公主府的次子,皇室郡公。”
这苏尹云舟当真是长大了,已经是至高无上的女皇陛下,处处思虑周到,连威逼利诱姨妈这种事都做出来了。
“可是………”肖岁一还想争取一下。
“肖爱卿可是看上我家云帆了?舍不得他出嫁?若是如此,倒也不用去商南国了,朕现在就下旨赐婚。”
苏尹云舟语气中毫无打趣的意味。
望着眼前的肖岁一仍是十三四岁小姑娘模样,和十五岁的云帆站在一起,一个可爱清澈,一个英姿飒爽,倒有点佳偶天成的样子。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肖岁一听到这话砰的一声就跪地上。
“臣领命。”
“必定护送郡公一路平安,促成两国良缘。”
“爱卿当真不考虑考虑?莫是不看不上我这兄弟?”
“长姐怎能将帆儿许配给一个女官。”
肖岁一还没来得及反驳,苏尹云帆先自己开了口拒绝,倒是省了肖岁一一桩麻烦。
“大胆,肖女官论辈分乃是你的长辈,岂能由你随意贬低。”
苏尹云舟这话一出口便觉不妥,对也不是错也不是,若说不是长辈,先前贬低的话就无罪,若说是长辈,赐婚的事又是无稽之谈。
肖岁一被苏尹云舟的圣威吓到了,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亲兄弟都被凶了一顿,幸亏刚刚自己没有先说话反驳。
苏尹云帆也被吓到了,砰的一声跪在了肖岁一旁边。
“是,是,帆儿知错了。”
“快向你肖姑姑道歉。”
苏尹云舟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
“是,是,肖姑姑,帆儿知错了。”苏尹云帆朝肖岁一鞠了一躬。
此番情景,肖岁一反应极快,接着话就往下尬聊。
“没事没事,孩子还小,不懂事,等肖姑姑带你去商南国找个好姑娘,到时候自然就懂事了。”
“瞧这小伙子多精神,这眉眼长的真俊,肯定能将商南国公主个个迷倒,一个不留。”
“嘻嘻嘻嘻嘻嘻嘻………”
一阵尬笑,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陛下,若无其他要事,我就先回去准备准备。”
“爱卿可与东疆节使林子清一同商议办理此事。”
“是,臣告退。”
肖岁一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退下,李嬷嬷也带着苏尹云帆一同行了礼,一起往外走。
刚到殿门口,就遇着了林子清,一个老头子,风风火火的小碎步朝殿里跑。
还没进门,就被肖岁一一把揪住衣领扯到一边嘀咕半天。
“都是你这老头子来这么晚,害我替你背这个锅。”
“你不用进去了,快回去准备准备,跟我一起去商南国。”
“记得多带点人保护,还有多带点钱,多带点干粮。”
“什么?姑娘你说慢点。”
老头子耳背听不清,两人在殿外掰扯了半天才说明白。
不知道这老头是怎么戍守边塞的。
苏尹云舟望着苏尹云帆出漪澜殿时的少年身姿,又听见肖岁一跟林子清在殿外叽叽歪歪半天,才发觉御牧马场上意气风发红衣女子一去不复返。
十余年来跟着母亲熟悉政务,醉心国事,光阴荏苒,已是将近徐娘之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