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渊大概知道他说的‘事大了’是什么意思。
温泠若是在秦云国出点儿什么事，荆国那边必定会来讨说法，秦云国这边只能降罪，到时候牵连的人肯定不少。
若说两国皇帝降罪只是政治原因，能给个说法，服众就行。榴渊谷那边可没那么好说话。
各国每过几年都会爆发一次瘟疫，万一下一次瘟疫爆发，榴渊谷拒绝帮忙，等太医院研制出药方不知又得死多少人。
有多少人认为温泠是一颗两国博弈的棋子，可惜这颗棋子位置关键，动一发而牵全身。谁动得起？
算起来，这，就是榴渊谷的力量。
而灯秋，就是这榴渊谷的人。
思及此，阿渊咬咬牙，紧绷着肌肉继续坚持着。
亲兵卫表面不露声色，心里确是点点头，有韧劲，能吃苦，是个好苗子！
……
温泠挑起帘子，正好看见一个街边乞丐，面黄肌瘦，身前放着一个破碗，脏兮兮的。
“星如，咱们要不要再准备个碗发给他们？”
星如皱眉，觉得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肯定不妥：“小姐，人性本贪，你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施舍他们或许会感激，但是给的多了，习惯了接受就会觉得理所当然了，反而落不了好！”
温泠摇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他们的碗太脏了，这也是造成瘟疫的一个原因。”
想了想，温泠又说：“等西边建好收容所，就把那片荒地租给他们开垦，日后如何发展我也无需多言，全凭造化吧。”
星如也知道她的意思了，最终只能同意，心想那秃驴真是害人不浅！非得在温泠面前卖弄他那套“慈悲为怀，济世济民”
“我就是怕你心太软，世上的人多是些自私自利的，就怕你帮了人家，最后反被咬一口。罢了，你愿买就买吧。”
星如说着，向驾车的亲兵卫说道：“前面店铺停一下，买碗。”
亲兵卫：“？？？”
“你呀！难怪无尘师父说你戾气重了些，防备心也重，应当放松下心态，试着去相信才好。”
“那个秃驴，就爱在背后说人。”
温泠摇摇头，不说话了。
……
星如买了一大堆碗，装了几辆推车。
掌柜笑开了花，皱纹都皱成一团，开心地数着票子。
等几个亲兵卫推着推车跟着马车，一路上不少人都好奇地观察着，不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
亲兵卫里头有不少新兵蛋子，绷着脸在往前面走。
温泠好不容易才让星如同意她下了马车，不过帮忙是万万不能的了。
于是她只能百无聊奈地在旁边坐着，面纱遮住了脸，一双眸子观察着身边形形色色的人。
这些乞丐有形销骨立，瘦弱不堪的，有好手好脚，流里流气的……
温泠想，这些人真的都需要帮助吗？……
晃晃头，温泠垂下眸子。
人这一生，或短或长。有多大的能力总该做些什么，星如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是，这都只是一些生存困难的陌生人。
她可以像无尘师父说的那样，不求回报，不过，只此一次，此后就再无关系了。
温泠忽然发现乞丐中一位老者，风尘仆仆，不过收拾得很整洁。衣衫有些破损，料子确是不错……
心下一动，温泠起身与星如说了几句。
星如也就叫了一名亲兵卫去把人喊了过来。
“老人家，我看您穿着不像是秦云国人，您从哪里来？”
老者还没说话，先长叹了一口气：“唉，小老儿本是南洲货郎，谁知在海上碰见了海盗，货物被抢劫一光，小老儿也流落到了秦云国，可怜我现在回不去，我的妻儿……”
星如倒是觉得不算倒霉：“老人家，您倒是该庆幸遇见的是南盗而不是北盗，否则……”
温泠本来也觉得可怜，听星如这么一说，倒是这老人家走了运。
旁边的亲兵卫正巧听见了，好奇地问了一句：“什么南盗北盗？”
“南洲只有两支海盗，南盗只劫财，北盗不仅劫财，人也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怎么就任由这海盗为祸四方啊？”
“这也不然，南洲海盗也有规矩，一年最多出海两次，正好撞见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一年只能出海两次？那万一两次都没有收获呢？”
老人家笑起来，倒是很耐心地为这名亲兵卫解惑：“南洲只是很小的一座岛，海产无数却种不了粮食，男女皆是以卖海产为生，基本没有会织布绣花的女子。所以南洲出海的货郎一年到头都不会断，咱们也都是轮着出海的。”
“海盗有他们找人的办法，出海一次，整片海域无一幸免。”
“这样说来，老人家，怎的没见您的同伴？”
“南盗的规矩，货郎在船上准备好小船，船上的人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划走，走到哪儿算哪儿。”
“……真是奇怪。”
“是啊，不过人家有实力，就能制定规则。没有实力的，就只能遵守规则。这世界上弱肉强食的，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温泠见这老者侃侃而谈，忽而问到：“老人家可想回南洲？”
“那是当然！小老儿妻儿还都在南洲……只是如今还得想些法子。”
“昨日瞧见东街那里有家茶楼在招说书先生，听闻南洲奇闻异事不少，我看您也善谈，不如去那边试试？”
“如此，就多谢这位小姐了！”
星如端来一碗粥：“老人家先喝了粥吧。”
老者喝了粥，又拱手作揖：“敢问小姐来自哪家？小老儿年纪已大，只待儿孙报此大恩！”
温泠只是摇摇头：“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老者见她确实没有说的打算，只拱拱手去了。
不过他没有直接去那家茶楼，而是先去了温泠买碗的店铺。
卖瓷器的都会有自己的标识，老者也是凭借着标识找到了这家店铺。
“掌柜的，你可知今日买了几推车碗的是哪家小姐？”
掌柜的今天赚了一大笔，心情好，也乐意与他说上两句：“你可看见那群侍卫的佩剑了？”
“这倒没仔细看，似乎是什么兽？”
“嘿，那是火凤凰。佩剑的样式是荆国的，荆国只有两个人能用凤凰，一为皇后，金凤凰。二为已逝的长公主，火凤凰。前些日子听闻荆国长公主义女清远公主到我秦云国和亲，再一看这阵势……可不明了？”
老者点点头：“这清远公主实乃大善人呐！小老儿还是头回见到施粥送碗的。”
“害，可不是嘛！这清远公主也不愧是榴渊谷的人，心怀百姓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