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早晨的阳光再明媚也挡不住午间的骄阳热辣辣的让人想死，刮起的风根本没有凉爽可言。那泛起的一层层热浪从身上略过整个人就好像掉进加热过的果冻里一样，粘稠的让人想吐。
这让人想死的热一直持续到夜里，直到星光点点黑压压的一片云连月亮也遮的严严实实。
陆云一个人坐在工厂房的屋顶上抬头望着天空寥寥几颗散发着微光的星星。
这本该是一个意义非凡的夜晚，十七年没有被姑娘喜欢过的男孩终于要在这一天变成一个成熟的男人了。
那个时候陆云笑的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他连脸都不要了腆着老脸去找路生安要“安全套”。
路生安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一连说了三声“好好好”然后递给他整整一盒。
他像个欣慰的老父亲一样话语满是感动的说，“一定要对她好啊！”
如果不是说出这句一本正经的话的家伙带着一脸男人都懂的表情，陆云的确会很感动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天一黑陆云就拉洛子瑶跑出好远确定没人能来打扰才钻进了小草丛。
他甚至高兴的都忘了洛子瑶今天来了例假……
洛子瑶也很高兴，在她以前那乱七八糟的模糊记忆里他们马上要做的事情似乎很是不好。但这种不好的事情真的是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她的意识里这种事情被理解为一种契约一种仪式。
宣告着两个人互相承认，真真正正的坦诚相待。
可是陆云退缩了，那个时候洛子瑶欢快的脱光了所有衣服一把抱住了陆云。
但是陆云推开了她，他眼神飘忽有些不敢看这个赤红色的女孩，眼神尴尬又怯懦的打着哈哈说，“好热啊好热啊，那什么我……我先回去了。”
他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只留下赤红色的少女呆呆的愣在原地。
“哐啷哐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陆云扭头看去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姜明仁不知道从那里搬来一架梯子摆在房檐上，这个微微发福的国字脸大叔挺着微微的小啤酒肚呼哧呼哧的往上爬。
“一个人看星星啊！”
工厂房都是平房，不像那些尖棱的麻烦建筑，姜明仁一上来就驾轻就熟的挨着陆云坐了下来。
似乎他很熟悉这种交流的开场方式。
“姜主任你哪来的梯子啊？”陆云盯着他看了两眼。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里是工地啊，连铲车都有一架梯子有什么好奇怪的？”
“……说的也是啊”陆云抬眼望了望工厂里那一辆显眼的黄色铲车，它停在一堵倒塌的墙面前，土黄色的外壳上，血迹在太阳的炙烤下已经干涸成暗紫色。
从夜幕下看就向一头卧行的狰狞巨兽。
“姜主任给我讲讲你的传奇故事呗”陆云说，“让我狠狠的顶礼膜拜吧，从此忘掉那个油腻的啤酒肚大叔形象。”
若是以前陆云是绝不敢开这种玩笑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相比之下姜明仁是长辈也是朋友。
“我哪有什么传奇故事只不过是比较会打架，说白了还是武力压人”姜明仁淡淡的说，“倒是你，和洛子瑶怎么样了。”
“姜主任你这么问让我有点不适应啊，按理说这种事情不是应该路生安那样的贱人最先八卦的吗？”
“那你为什么不接受她呢？”
这个问题打的陆云措手不及他的笑容开始有些勉强，“姜主任你干嘛这么问？瑶瑶是我女朋友……不对，是老婆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越是说到最后陆云的声音就越弱，最后他突然烦躁的抓起了头发，将自己才整理好的头发揉成了杂乱的鸡窝。
“好好好我承认我承认行了吧，我就是害怕了，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当然不止一次对那样的绝世凶器有过非分之想了。她又那么听话我说什么她就觉得是什么，我说再离谱再扯淡的谎话她都相信，当然我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喽……”
“但是……”陆云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最后“但是”两个字之后便收了声，“就算我已经不在乎她赤红色的肤色，可每次她笑的时候都会露出一副锯齿状的恐怖尖牙……”
姜明仁静静的等他说完，然后淡淡的回了一句，“所以你害怕了？”
“我害怕有什么错啊？姜主任你根本没有看到她咬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虽然我一直都在欺骗自己，但那改变不了她就是个怪物啊！她已经不再是人类了啊！”
陆云的声音近乎低吼，他觉得自己没错，谁都会害怕的不是吗？
但他又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懦弱又无能，像只害怕游泳的鸭子一样瑟瑟发抖可笑又可悲。
“既然你觉得她是个怪物那你为什么还要带着她？”
“我……”
这是个不合时宜的问题，但姜明仁还是问出来了，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甚至还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让他承认。
陆云梗着脖子没有回答。
“你还是喜欢”姜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说，“甚至我觉得相比之下你更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她不是对你言听计从？要知道任何高难度姿势她都可以的，难道你就没有这么憧憬过吗？”
“？”
陆云本来还心情沉重但一听到严肃古板的姜主任一本正经的开车陆云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姜主任没想到你也会说这种话，我以为只有路生安那个闷骚才会这么安慰人的。”
“我也不是个墨守成规的老古板吗”姜明仁推了推鼻梁上宽大的眼睛然后说，“其实我年轻的时候很帅的。”
“呃？”
陆云瞥了瞥他微微隆起的小肚腩，又在那张方方正正的国子脸上看了又看。
“姜主任你这个表情是认真的吗？”
“别不相信我骗你这个干什么？”姜明仁看了他一眼，“我年轻的时候追我的姑娘多了去了而且我还是个十足十的渣男，我大学的时候因为长的帅所以有很多姑娘都对我暗送秋波。那时候我交过很多女朋友，睡过各式各样的姑娘……”
“姜主任你是认真的吗？我怎么总觉得你在编故事消遣我？而且还是那种毫无逻辑的无厘头脑残剧。”
姜明仁没有理会陆云的吐槽自顾自的继续说，“我说喜欢她们，然后送花给她们，带她们去宾馆去酒吧去夜店腻了之后就分手。她们有得会哭着喊着求我不要离开，有的会怒骂我是渣男，有的还会对我拳打脚踢。虽然我每次都会毫不犹豫的说我爱你，但我根本不爱她们，我从来就不爱她们。”
“对，姜主任您只是馋人家身子”陆云的表情还处在呆滞的状态下，信息量太大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开始出现死机的征兆了。
谁能想到死板严肃的国子脸老古板，一口一个按校规处理的年级教导主任年轻的时候竟然是个没原则没下限的渣男。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呸渣男。
“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个人告诉我，那天那个毫不犹豫狂甩我两个大嘴巴子的女孩儿怀孕了”
说到这里这个国字脸的中年大叔眼神突然明亮了起来，炯炯有神仿佛真的回到了意气风发万花丛中过的当年。
“怀孕啊！”他说，“那个时候我发现我即慌张又惶恐，感觉天都要塌了，那种要完蛋要大祸临头的感觉压的我喘不过气来，可是最后我突然想到我就要当爸爸了我莫名其妙的就很高兴。”
“喜当爹啊，是您的娃吗您就激动？”陆云自动就切入了烂话模式，说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前的不是路生安那个贱货而是姜明仁。
不过姜明仁根本不在乎，他已经完全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脑海里一个小生命马上就要降临人间，而我是他或者她的爸爸这竟然让我开心的寝食难安。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这个十足十的渣男竟然会费尽心机阻止她打胎，而且为了让她再次相信我，还毫不犹豫偷了家里的户口本带她去领证。”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感觉我被束缚了，我再没有和任何一个女孩去过夜店，再没有进过任何一家旅馆酒店，我开始做兼职开始拼命赚钱，因为我感觉我是一个父亲，我很高兴，我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这让我的人生不再浑浑噩噩，爸爸这个称呼像一道闪电一样在我的世界里横冲直撞，但是同时这也是我世界里唯一的亮光。因为在那之前我的世界其实漆黑一片。”
陆云整个人都懵逼了，您说的这是谁啊？真的是我印象中那个老古板的年级主任吗？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还说没有什么传奇故事！简直是真人版的浪子回头系列的精品肥皂剧啊！”陆云瞪大了眼睛，“那然后呢？”
“然后？”姜明仁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把孩子生下了。”
“这……”陆云一呆，“这就没了，就没什么反转吗？比如说姜主任您爸妈就没说什么，人家姑娘爸妈就没拿扫帚打死你吗？”
“有啊，不过生米都煮成熟饭他们又有什么办法？你还想着怎么反转，生活和故事始终是不一样的。”
陆云一呆，“要不要这么有哲理啊！”
“所以……”姜明仁一只手依然搭在陆云的肩膀上，他伸手指了指漆黑的夜，“你看不管这里多么静谧多么和谐，都改变不了它其实是一片废墟，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即便立马就会熄灭你也想点一根蜡烛照照明，不是吗？”
“姜主任……太深奥了我听不懂啊！”
“你喜欢洛子瑶吗？”
“当……当然喜欢了，她是我老婆吗！”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和她做一下夫妻间的事情呢？”
“我……”陆云沉默了。
“因为你害怕，但是你知道吗？只有你真正在乎的东西才会真正让你感到害怕。”
这个微微发福的国子脸大叔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语重心长的对陆云说，“我当时就很害怕这个孩子会搅乱我的生活，害怕我爸我妈也许会活活打死我，害怕她的老爸老妈也可能会活活打死我。但是其实我很希望这个孩子可以降世，真的！因为我很在乎，所以我很害怕！”
“在乎的东西才会害怕吗？”
陆云小声的重复这句话，被刘海遮住的眼睛里有明亮的光芒闪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