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雨还在下着,四月早天的云烟带着春天的料峭,迎面扑来,秦徽安推着车子浑身发抖。
楚易眼神一直黏在秦徽安身上,见她这样,二话不说就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秦徽安身上。
秦徽安抽着鼻涕,因为受凉的缘故,声音有些迷人的沙哑。
此时她仰头望向楚易,瞳仁印着阴云遮盖的皓月,她的眼中有他。
她说:“谢谢你啊,易哥。”
楚易不知被哪儿刺激到了,像炸了毛的大猫,回怼道:“别叫我哥,叫我名字,叫我楚——易。”他拉长着声音,像雨丝一样绵长。
秦徽安咯咯地笑了,“好好好,楚易,楚大侠,求放过。”
长长的袖子随着她的摆手划在楚易单薄的衬衫上。
秦徽安于心不安,拉开外套的拉链,刚快拉到底部,楚易便停下了车,细长的手指和她的手指相碰,温度在他们间传递。
此刻二人心中所想,皆是温暖。
楚易的手很温暖,拉开了秦徽安被冻得冰凉的细嫩的手。
夜色静谧,空气清新,湖水清凉,马路上时不时地有车驶过,掀起了雨水,淋了路边的植物一身。
路灯下,鹅黄的灯光穿过雨雾,朦朦胧胧,笼罩着楚易。
秦徽安抬头,只能看见男孩轮廓分明的脸庞和抿起的唇,只觉得认真却不显严肃,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的手指在拉着拉链时,时不时隔着她的卫衣触上她,最后,楚易将秦徽安用外套包裹着,拉链拉至顶端。
他的外套,他的温度,他的气味包围着她,像是他紧紧地拥抱着她一样。
只可惜,他没有勇气,也没有信心,最终只能止步于此。
“咔嚓——”黑夜中划出一声相机快门声。
楚易的手还搭在徽安衣服顶端的拉链上,二人同步扭头看去,同样的错愕,嘴唇微张地望向手持相机的大叔。
大叔三四十岁的年纪,留着艺术家式的头发,衣服和人一样不修边幅。
相是看出了他们的疑惑,大叔笑呵呵地拿着照片递给了楚易。
楚易和秦徽安头挨着头,一个蹙着眉,一个展着唇地盯着手中的三张照片。
不得不说,眼前这大叔照片拍的不错,光晕,色调,构图,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人们对于美总是有天生的感知,饶是没有学过摄影的二人都觉得这拍的好极了。
一张画面中,秦徽安抬头望向楚易,而楚易却盯着手中银色的拉链,两人的车子搁在一旁虚化成了背景板。
夜色如水,似在秦徽安的眼中流淌。
一高一矮,一仰一俯,动作完全不同步,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和谐感。
像是...像是一对校园情侣。
这个认知让秦徽安觉得好笑,摇摇头继续看下一张。
照片上定格了他们的惊愕,让秦徽安看愣了。
原来,他们竟然这么像吗?
“大叔,这多少钱,我买了!”楚易咧着嘴角,露出白牙,心情一看就极好。
大叔摆了摆手,神神叨叨地说:“我只送给有缘人。”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最后停在了楚易的脸上。
“这个小伙子和我有缘,我们以后一定会再见面的,那时候再给我钱吧,这次就送给你。”
摸不着头脑,若不是楚易是个无神论者,当真要被他惊住了。
这夜黑风高,人烟稀少的,想着都瘆人。
“怎么?不要?”大叔反问。
“谢谢!要要要...”楚易连忙解释,然后就把照片揣在了兜里。
秦徽安哼了声,“要要切克闹,看你都激动结巴了。谁还能偷你的不成?快点回家,你看现在几点了!楚易!”
说着也不推车了,骑上车领先一步,将楚易落在后头。
楚易也登上车,刚要走,却被大叔拍了肩膀,楚易这次是真的怕了。
楚易虽说是个无神论者,堂堂七尺男儿,但真的很怕惊吓,一被吓住,就像是被黑猫警长抓住的一只耳。
“大大...大叔,您是何方高人,还有何指点?我...我还要回家。”
“你这个男孩怎么回事啊?喜欢不去追?等着以后后悔?你就哭去吧!”大叔透过楚易的眼像是在寻找什么,回忆什么。
“学生不能谈恋爱,再说她有喜欢的人了,我这算什么?”楚易摆摆手,不想再和这个奇怪的男人说话,扭头想走。
前头秦徽安察觉了楚易还没跟上,大喊:“楚易你快点!别墨迹啦!真的很晚了!”
“如果你到我这个年纪,再回过头看啊,她成了别人的新娘,你却只是新娘的朋友,而你根本就没有争取过,你会不后悔?”
楚易听到男人低哑的嗓音滚了玻璃似的哀伤,微顿,然后跨上车,拉长声音轻嘲道:“这有什么后悔的——你们中年人啊,就是想太多!”
他们都走了,只留下男人一个人在路边台阶上坐着,抽出一支烟,点燃,叼住,又呼出一口白烟,白烟氤氲着,这是成年人的麻木。
不能哭泣,不能抱怨,只能独自抽支烟,凭吊往昔或是追及未来。
“又多管闲事”他自骂。
“年轻人,为什么总喜欢口是心非呢?”
他轻声问,一缕烟腾起带走了他不带重量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