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由于下着雨天空一片隐晦,就像此刻弘铭的心一样,漆黑的天空找不到一丝光亮。弘铭翻遍了整个雍亲王府,终于在膳房的角落里看见了那抹几乎夜夜出现在他梦里的身影,不过不同的是此刻的她更显消瘦、更显苍白,苍白的叫人揪心。想着这么弱小的身体从前所承受的种种不公,种种磨难,他以为那真的够了。上天给每个人他们所能承受的磨难和坎坷,母亲承受的难道还不够吗?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孱弱如她、苍白如她,看在弘铭眼里就像是风中的蜡烛一样,好像随时就能够被迎面而来的风轻易的熄灭,她怎么还能承受,怎么能?铭儿此刻椎心痛恨,为何自己要自作主张的提及白天发生的事情,兴许不这么做,皇上不会突然调转风向作出这么叫人不解的决定。都是他的错。“晴川……”素言在无人的时候还是想发自内心的叫着她以前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带给她太多太多的回忆,回忆起那时的欢笑、也回忆起那时的泪水,那时她和眼前的女人都是风华正茂、花样年华,而此刻呢她们一个身子孱弱的如秋风中的残叶、另一个心死的像一口永远都打不住水的枯井。悲凉之感总是时常窜上心头。所以她喜欢那时的晴川和素言,单纯的现在想来有些傻里傻气,可是却又那么令人怀念。人之初性本善,人生就如一杯水,我们呱呱坠地的时候,都是清澈的白水,透亮而发光,晶莹剔透不掺杂任何杂质,蓦然回首,当我们已经变为一杯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陈年佳酿的时候,我们已经不知不觉的经历了太多,沉淀了太多。
房顶的弘铭因为离得太远,没有听清素言轻声的呼唤,但是就只是依稀的听见就叫他惊悸不已,为了挺清楚她们的交谈,弘铭运用起了内功,把听力扩展到极限。“当年你知道这些事情吗?”素言低声询问着旖墨,虽然此刻的素言心境已经平复,渐渐的接受了自己也许不一定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爱着胤禛的事实,但是想到眼前这个如水般善良可人的女人曾经做过这么可怕的事情,心中还是不免气郁。虽然素言明白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即便旖墨做过也无可厚非,因为此刻的旖墨并不是当年的晴川,人虽依旧、心已截然,但是探究事实的心境还是像一双无形的手,推动着素养一探究竟。素言凝滞的目光落在旖墨的脸上,始终没有移开,像是等待着旖墨最后的答案。“我没做过。如果我想杀他,慈宁宫那天晚上我只要稍稍用力,刀子就足以要了他的姓名。我一直以为我恨他,我不杀他是因为怕脏了自己的手,为什么我那时就是认不清那恰恰就是爱啊。我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旖墨自责的睡着自己的前胸,谁知这个动作牵动了太激动的情绪,她竟然猛烈的咳嗽起来。“晴川,你这是何苦?”“额娘”两个人同时心痛的呼喊着旖墨的名字,只是弘铭的呼喊声并没有溢出口来。“晴川”这次弘铭听的清清楚楚,年福晋称呼额娘叫“晴川”,弘铭不解其意的想着,忽然想起了儿时胤禵也曾经这么称呼过旖墨,还有,还有胤祥曾经有意无意的提及过此事。糊涂了,彻底糊涂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切究竟隐藏着什么样不为人知的秘密。年福晋这样称呼旖墨想必是知道整个事情的始末,但是弘铭想从她口中问出究竟是绝对办不到的了。那么还有谁能解开弘铭心中的疑云呢?弘铭冥思苦想着:对!十三叔。他一定知道整件事情。“福晋、旖墨夫人,宫里来人了,王爷正在正厅等着接旨呢。叫你们快去准备准备。”
该来的总归回来,但是是不是来的太快了点。弘铭心中已经知道宫里来人的目的,所以也并不惊慌了。倒是蹲在屋子角落里熬药的两个女人,顿时慌了手脚,旖墨赶紧交代紫烟道:“看着这些药,两碗水熬成一碗水的时候就能服用了,千万别熬干了。时刻得盯着。有劳了姐姐。”这么多年来旖墨已经习惯了称呼紫烟为姐姐,如今虽然主仆有别,但是旖墨一直没有改变这个称呼的打算,她细心的交代着和素言一同来到了雍亲王府的正堂。更一进门发现胤禛加上各房姬妾已经扑啦啦的跪了一地,旖墨看到不由得心中一惊,心想:一定是有什么大事,不然不会如此劳师动众。不过算计着日子,历史上的今天并没有记录什么大事啊,康熙六十一年驾崩,那也并不是今日发生的事件啊。旖墨正在反复思量之际,素言早已跪好,拉了拉旖墨的衣角,示意她赶紧跪下。旖墨这才回过神儿来,跪倒在地。李德全见众人均已准备好,开始用他尖声尖气的嗓音宣读起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洛氏因操劳过度,偶染疾恙,抱病在床,经年不得好转,子女本应效王朗卧冰之举,躬行孝悌,侍奉床褥之前。然其弘铭年且尚幼,不足以行乌鸟反哺之事,亦有赖于乞养。今朕特旨,即日起,弘铭更名为爱新觉罗弘历准转嗣,钮钴禄氏欣宜行生母之义,而倡人伦之序。钦此!李德全自顾自的宣读着,完全没有在意,圣旨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最尖锐的刀锋一样,反反复复的划拨这旖墨原本就破碎成千万片的心。当众人震惊之余,目光聚焦在旖墨身上的时候,才发现旖墨的拿风中残烛般孱弱的身体早已滑落到地上。
“额娘!额娘!你怎么了?你快醒醒额娘。”一直躲着不现身的弘铭见到旖墨倒在地上在也无法抑制自己悲愤的情绪,从屋顶纵身一跃跳了下来,心痛万分的冲到旖墨面前,把旖墨抱在怀里,心如刀绞的望着旖墨因为绝望对刷白的脸。那张他每夜都在梦里思念无数遍的脸,白天来过的他竟然因为愤怒都没有好好看过额娘的脸,想来他心中悔恨不已。他紧紧的抱着旖墨,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着怀中虚弱的母亲,好像此刻旖墨才是那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铭儿……铭儿……我的孩子,你回来了?”旖墨仿佛听见铭儿在呼唤她似地,竟然奇迹般得睁开了双眼,不睁还好,当旖墨张开眼睛的瞬间,积蓄了许久的眼泪竟然打着滚儿的从她微红的眼眶倾泻而出。旖墨心想:我不能哭,我不能哭。这就是历史,谁也改变不了的历史。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跨越了三百年的岁月回到胤禛身边。说是不参与争斗、说是不改写历史,我的存在也许原本就是历史早已安排好的宿命。那么何必要哭呢?水晶心肝儿的旖墨虽然想的极为透彻,但是泪珠就是不听她使唤的不住滴落,哭得叫人好生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