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朋友想跟你直接谈谈。”
当许锐捧着一碗阳春面放到林静梵面前时，她的美目默默注视了他数秒，红唇微张说道。她这段时间就《体面》这首歌已经报过两次价，最新的一次报价相当于一个中等创作者的价格。对于一个刚出道的从业者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价格，可惜许锐连版权细节都没有兴趣看，直接拒绝了。
今天好不容易从戚芳华那里挤出一个更好的价格，她也想念阳春面的味道，便开车从福城家里跑过来。
“先趁热把面吃了再说。”
许锐坐到了林静梵对面，淡淡的香水味飘来。他不自在地把手上的罐装啤酒喝完，耳朵动了动，后面传来桌椅悄悄挪动的低沉的摩擦声。
林静梵看了一眼鲜香面条上铺着一层绿油油的芥兰菜，老板很细心，记得她喜欢吃这种青菜。左眼余光似乎有两个脑袋影影绰绰地晃动，她微笑地问他：
“你朋友吗？你们好像都是从篮球俱乐部出来的。”
“把桌椅给我恢复原位。”
许锐沉声说道，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头转身一个潇洒的投掷动作，把手上的易拉罐砸了过去。然后再转身坐回来，斯文淡定地冲着她笑了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不是，不认识。”
身后先是传来一声闷哼，再然后就是毫不修饰地桌位挪动声。
林静梵本来是小心地盛起一口面汤，轻轻地吹了吹，想要喝下去。被他们滑稽的友情忍不住笑了出来，勺子里的面汤微微波动，些许漏到碗里。
“戚小姐她考虑了一下，最后给你报三十万买断费，已经包括了版权分成。”
吃碗面后，林静梵开始跟许锐谈正事，她撩了撩耳旁的刘海，内心略带紧张地看着他。这个价格是她与戚芳华最后商量的结果。也是她能为他拿到最大的收益，一般对于新人来说，因为名气不太响亮，大多都乐意被买断版权。
在科学技术的帮助下，这个世界的版权管理得相当完善和严格。版权的定义是全世界统一的，不仅涵盖了机械复制版税，而且也包涵了演唱会版税、卡拉OK版税以及公共场合（电台、电视台、大型商场、民航等）的播出版税。
创作稿费按照水平不同价格也不同。同样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稿费从几千到几十万不等，而每年的版权费也是从5万到上千万都有。正常来说，新人一首歌能够拿到一万元的稿费和数万元的版权提成算是不错的收入，一首走红的歌曲当年可以分到五十多万到一百多万都有。就那最出名的生日快乐歌，到现在为止每年的收入可以达到两百多万美元。
许锐思考数秒后，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数字倒是接近我心目中的底价。”
林静梵松了一口气，她这段时间在他们两者间扯皮有些进退为难，如果今天能够把合同定下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但紧接着许锐的话又让她心跳加速，素面透红。
“不过版权税还得另算。”许锐看着眼前赏心悦目的美色，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林静梵喝的一口茶被呛到了，一直以来她都是尽量以公平的心态在他们之间周旋，但现在她突然为她的闺蜜有点抱不平。三十万对于一个新人来说已经是个天价，这个还是因为戚芳华对于这首歌有一种执着的喜爱。
一首歌曲，哪怕再好，也需要唱片公司或者工作室去制作、去发行、去推广和宣传。现在是网络数字时代，不像从前那样还可以大量卖正版CD磁带。少了这方面固定的收入，一首歌要从音乐播放平台或者影视平台收回足够多版税是一件投资高风险的事情。
林静梵的修养很不错，她平息了自己内心的激动情绪，一声不吭，低头给戚芳华回复微信。半响过后，她瞄了刘晟那边一眼，现在店里除了他们没有别的客人，然后平心静气地柔声说道：
“我朋友戚芳华想跟你视频聊一聊，你觉得怎么样？是否需要个空间回避。”
“没事，当他们是空气好了。”
许锐摆摆手，不在意。这是他第一次知道买家的全名，脑海里还在思索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Hello，Hello，我是戚芳华，你是黎先生对吗？没想到黎先生是一个大帅哥呢！”
还没等许锐想起戚芳华是何方神圣，林静梵已经把她的视频来电接通了，镜头另一边是位艳光四射的大美人，她应该是刚下舞台，在独立的化妆间里向许锐招招手，大大方方地跟他打招呼。语气熟练姿态端庄，毕竟她有过无数次和粉丝互动的经验。
许锐终于把对方和他记忆中那位著名的大歌星重合，没想到买家来头不小，而且最近还出来单干应该是急需要一些好的作品再次打红。这就更坚定了他的要价。
戚芳华见镜头那边的许锐并不是很热情，她心理虽然有些不爽，但还是笑容可掬地跟他互动。让她觉得奇怪地是他身后还有几个人在那探头探脑的，但都不敢上前一步跟她打招呼，要知道在她的粉丝看来能够私底下跟与自己的偶像视频互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黎先生的歌曲作得很好，我本人是很喜欢的，不过您开的这个价格有点超出市场行情了。相信您也知道我最近刚刚出来组建工作室，资金方面是有些紧张。但我给出的价格也是尽量满足您的要求了，可不可以……”
戚芳华没有把话说满，而是扑闪扑闪她那双粘着假睫毛的丹凤眼，一脸楚楚可怜地模样。她混迹娱乐圈那么多年，谈判时拿出女人的弱势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空间，那是手到擒来。
“这首歌容易引起大众共鸣，而且旋律歌词比起市面上的苦情歌很有特色。而且很适合做影视剧的插曲，我觉得你拿下这首歌不仅可以翻红而且还能卖大价钱，不会亏的。”
许锐不吃她这一套，坚持自己的底价。而且他知道自己还有无数数不清得到前世世界验证的金曲，第一首歌就卖个低价，那么以后一连串下来估计会少赚很多利润。这首歌以前用在电影《前任三》上，不仅电影票房大卖，歌曲也大红大紫。在这个世界歌曲更缺乏竞争实力的情况下，他相信他的价格是——报低了的。
本来就对对方狮子大开口不满的戚芳华，听到他说“翻红”两个字心里更是不爽。本来她其实不算是下滑，那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名气和作品，总是能接收到演出邀请。但长期没有更好的作品出现而且自己出来单干，整个娱乐圈预计都在等着她下滑的日子的到来。
“黎先生，您想一想，咱们能不能把格局放大一点，做到双赢呢？您作为一个新人刚出道，最要紧的是把根基打牢，而不是去报什么顶级创作者的要价。这首歌让我唱能火起来，也许你以后的创作稿费和版权费能拿到那个价格。这样咱们大家都能得到双赢。”
戚芳华强忍着怒意，试图用平静的语气跟他谈判。她的意思很简单：你这么个没甚名气的新人，能让老娘唱你的歌已经三生荣幸了，万一唱红了你才能抬高自己的价格，这点你应该明白。
可惜许锐前世浸淫网络世界多年，他耳朵都听出茧子的那几个词，比如说“格局”、“双赢”、“根基”都被她用上了，这些词语在前世都是什么人说出口的呢？微商！上司！传销导师！
“格局”“双赢”“余生”“安好”这些是给你画大饼的，“根基”“奋斗”“fighting”这些是让你现在掏钱或者卖命的。盖茨巴菲特就不爱说这些词，反倒马老板爱说，但他也不会冲着你耳朵说。
“戚小姐，你现在就当你是在跟一位顶级音乐人买歌就行了，因为等我成为公认的顶级那一天，就不是这个价格了。”许锐颇为自信的说道。
“呵呵，黎先生很自信啊，可是事实上您现在也就两首作品，而且尚未发行。”戚芳华被眼前这位狂妄自大的男子气得七窍生烟，她也是从新人开始入行的，这一路上经历过多少有才华的音乐人被淘汰，到最后就只有那几位爷劈荆斩刺达到顶峰。
许锐撇了撇嘴，平心静气地说道：“其实我曲库里有几万首歌曲，你要是每首歌按三十万全买下来，我一分版权费都不要。”
什么人呢？！情绪激动的戚芳华浑身发抖，她立马挂断了视频通话，避免自己的怒意外泄。
许锐向林静梵双手一摊，耸了耸肩，意思是谈判中止不是他的问题。林静梵感到无奈，向来强势的好友碰上了一个初生牛犊，真的是很难沟通到一起。
“那是……那是唱《翠鸟》的戚芳华吗？”一直不敢打扰又好奇心爆棚的凌峰宇，讷讷地问道。
“对呀，你小子还真牛逼，怎么跟戚芳华连线上了？！”刘晟倒不是不敢打扰，他和刘昌都觉得对方在谈正事，他俩不合适插嘴。
“我之前做了两首歌曲正好林小姐听到，就介绍给她认识的。”许锐解释道。
刘晟倒也不质疑，因为以前他们F队每年都会聚会录制一些节目做纪念，许锐一般都会作为吉他手或者弹电子琴的角色。只是他的音乐鉴赏能力不高，不觉得老伙计突然能作词作曲脱胎换骨很神奇，他大概只以为许锐是明珠蒙尘，现在能够有时间做他自己喜欢的事情，却没搞清其实这个许锐在音乐上的造诣比胖子高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