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已经立春不过宁远还透着一股冬日里的肃杀,地上的积雪还没有化透,左一堆右一堆的堆在宁远城的街道上,城墙上还有街道的屋檐下还挂着一排冰溜子,早起的人家便会把挂在檐下的冰溜子挨个敲掉以免碰着人;光秃秃的树上没有一片叶子,偶有树上还挂着那么一片泛黄的叶子也在风中瑟瑟发抖,也只有那松柏还依旧泛着绿色,偶尔飞过几只雀鸟落在光秃秃的树枝喳喳的叫着,似乎在告诉着人们春天已经离着不远。
虽说立春已到,人们的身上还是穿着厚重的棉衣,每一次的呼吸嘴中的哈气便哈的老长,几个穿的蠢笨小脸冻得通红的孩子在街头吵着要吃糖葫芦,有家境还算殷实的人家的大人便会从怀中掏出两个铜板递到小贩手里,小贩便会从插着满是糖葫芦的垛把上摘下一个挂着糖多的递给孩子,那孩子憨憨的笑着,贪婪地舔着山楂上包裹的糖衣,笑得开心。茶水摊上的大茶壶正冒着热气,偶有几个赶车背货的汉子停下车来,叫上一碗热茶,就着从家中带出来的大饼吃了起来。今年的收成好,百姓的生活也殷实起来,前几年这个时候郑家都会在宁远城的四个城门旁搭起棚子舍粥,不过今年只有南北两个城门搭起了棚子,来喝粥得人也不多,只有偶尔有那么几个端着破碗走到棚前讨粥喝。这就证明今年的收成确实不错,只要没天灾,陈帝不加税,百姓的日子还算过得不错。
城外的地里已经有百姓开始烧荒,地里边一股一股的烟飘起的老高,老刘正和媳妇商量着去年寒瓜卖的好,今年还要不要多租下两亩沙地多种些寒瓜,两个儿子都入了刀门送进了军营,老刘两口子别提多高兴,现在每日老刘晚饭都能多喝那么一两酒,说是日后儿子跟着郑家老爷有出息,自己也能松快松快,不过一到了开春,又和媳妇算计起来将来两个儿子讨媳妇没钱可不行,又觉得还要多种那么两亩地,为两个儿子今后讨婆娘多挣些铜子儿。
郑星辰此时正在军营中,手里正拿着岳丈大人寄过来的信,看完过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半晌无语。王文达坐在对面手里捧着个紫砂的茶壶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送,见郑星辰的样子便将茶壶放在茶几上道“京中可是有什么变故?”郑星辰随后将手中的信递给王文达,王文达看后将信放在桌子上喃喃道“陈帝越来越不理政事了,这京中现在暗流汹涌啊。”“现在陈帝笃信修仙炼丹之道,后宫中除了现在的禧妃侍奉左右,其他人便是理也不理,言官上书奏请陈帝上朝,枉信仙道,竟然被西厂掌印太监崔毅带人扒了裤子推到午门前挨了一顿廷杖,宰相林阚带着六部尚书联名上书,竟也留中不发,理也不理,西厂现在势头日益做大,许多事情还好王振在其中还有所周旋,这日后若是一直如此怎还得了?”说到这郑星辰越说越气猛地一拍桌子,这桌子怎么禁得住郑星辰这一拍,随即便被拍的粉碎。
王文达笑笑道“我早便说看中了这花梨的案桌,向你兄长讨要你兄长却不给,如今你一掌拍的稀碎是何道理?”说罢起身心疼般的拾起地上的桌子残件,放在一旁“星辰你只看其表,看没看出这其中的暗流涌动?”郑星辰抬起头沉吟一会道“你是说剑门在此中作梗?”
王文达笑笑道“正是,据说向陈帝进献弹药的两名道士便是叶青鸾在江湖上搜罗来送进宫去的,现如今陈帝笃信炼丹修仙之道,必定是剑门送进宫去的这两名道士蛊惑的,现在为陈帝炼丹之人应该就是剑门中人。”见郑星辰沉吟,王文达继续道“叶青鸾现在与西厂掌印太监崔毅现如今打得火热,这如今的西厂执事之中怕是有不少剑门中人,这我们无从得知,但是就西厂目前的行事来看,多多少少能看出剑门在其中参与的影子,仗着陈帝的宠信西厂现在日渐做大,毕竟没几个皇帝喜欢听朝堂中老头子的逆耳忠言。现如今的陈帝更不算是圣主明君,就更不在乎了。”
郑星辰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小人当道,无可奈何啊......”王文达又拿起紫砂壶嘬了一口缓缓道“还有传闻称现如今的禧妃也是江湖中人,当年选秀,是叶青鸾贿赂宫中的领事太监加塞到选秀队伍中的,这禧妃并非出自大户人家,江湖媚术倒是了得,让咱们的陈帝一刻也离不开,所以一路凤运至上,圣眷优容,如今已经贵为妃位了,如今的后宫可是以禧妃为尊,据说现如今连皇后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陈帝对这位禧妃又言听计从,如今后宫已经一家独大。”见郑星辰未说话,王文达便继续道“若是禧妃真的是剑门中人,那如今剑门已经占据后宫、陈帝、西厂三处了,这剑门在朝堂之中做大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若是有朝一日,剑门控制了陈朝军队,恐怕这陈朝的天就要变了。”
“他敢?”王文达笑笑道“现如今叶青鸾倒是不敢,陈朝还有你岳父王大人任兵部尚书,王大人两朝元老,在军中声望颇高,兵部有他老人家在,叶青鸾还不敢如此放肆,若有一天王老大人告老,到那时便是叶青鸾插手兵部的绝佳机会,现如今明里暗里兵部里不知道已经让剑门安插进多少人,各个地方军中又安插进多少钉子,宁远已在陈朝北部边界,军中还发现几个剑门安插进来的人,若是这京中守卫怕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若有一天叶青鸾把持住京中守卫,那陈帝也就变成过了他叶青鸾的傀儡一般,到时候便是他叶青鸾肃清异己的时候。”
郑星辰暗暗心惊“他果真敢如此?”王文达道“他如何不敢?他已经做到此步,便已经计算好,此人心思缜密,看着这一步一步走来,这叶青鸾不仅要独霸江湖还想在朝堂上一手遮天,星辰,若真有一日叶青鸾得势然让你交出宁远军防,你如何做?”
郑星辰狠声道“若是陈帝要我交出宁远军防,我没有二话,若是他叶青鸾想要我这宁远军防,他还不够资格,我郑星辰这辈子行得正走的端,对他这种人向来不耻,在江湖上我刀门不会以他为尊,在朝堂上我郑星辰也不会向他低头,若是想要我这宁远军防,先问问我郑星辰手中的刀同意不同意。”
王文达捋了捋下巴的胡须,笑道“不错不错,这才是我认识的郑家好儿郎,要不老夫也不会攀附于你,早就闲云野鹤去了。说了这么多也仅仅是老夫的猜测,但愿这叶青鸾还有所良知不会做到那一步,虽说道听途说不可取,但星辰,你也不得不有所提防,在京中也要给王老先生去封书信,提醒一二。”
郑星辰叹了口气道“若是兄长在就好了,一去十几年杳无音信,派出多少人四处打探也没有消息,也不知兄长是否还在这世上。”王文达抬头喃喃道“吉人自有天相,怀宇兄定当无事,怕是有大机缘,已经修成圣境修为也未可知。”郑星辰摇摇头道“哪就那么容易修成圣境修为,自古以来有几人修成圣境,我刀门几百年也只有先祖到达圣境修为,几百年传承中也就只有师兄最有可能修成圣境,现如今却不知所踪,若是兄长在,这剑门叶青鸾也不敢如此放肆,必定有所顾忌,毕竟放眼天下也就只有兄长能够与他一战。”
王文达有些好奇的道“怀宇兄与叶青鸾交过手没有?”郑星辰道“当年为一块天外陨铁有过一次交手,兄长当年已经隐约摸到圣境门槛,叶青鸾的修为也到了神藏境大圆满,不过那一次交手叶青鸾与兄长不过十几个回合便落败了,胸口还被兄长斩了一刀。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如今叶青鸾是何等修为了。”
王文达笑着嘬了口茶道“当年江湖中提到刀门郑怀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怀宇兄胸怀宽广,武艺精湛,为人侠义,当年若是没有怀宇兄,老夫现在可能已经在江南乞讨。现如今只能廖寄忧思了。”说罢便站起身来“你也不必太过挂怀,你兄长吉人自有天助,定当无恙,你多加留意便是,我那徒儿孝顺,邀我今日去府中吃饼,老夫好酒,记得把你府中佳酿早早备足,免得老夫不尽兴。”
郑星辰笑道“这个自然。”说罢和王文达一起走出军营,望着看着王文达略显佝偻的身形,郑星辰由衷道“王先生高义,若是没有王先生在这宁远城中尽心辅佐,星辰许多事情必思虑不周、手足无措。”王文达笑笑道“星辰你不必过谦,老夫不过一介草民,你兄长与我乃是至交,老夫既来到这宁远城,必当尽我所能助你刀门郑家,不必挂怀不必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