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山海浮世。
空旷苍茫的大地万里冰封，北风呼啸，银雪飘坠。
行走的人变成了两个十分不显眼的小点。
不知走了多久，四周景色始终如一，池鱼停下，拂了拂肩头的雪花，怒道：“为什么故渊的梦里全是昼北那个死傲娇的地盘？难道在他内心深处，昼北才是真爱！”
旁边反派故渊敢怒不敢言，他自枉死城跟着池鱼入了梦境以来，整个人就跟冻僵了一般，不发一语，仿佛失了心神的木偶，池鱼走他也走，池鱼停下，他也跟着停下，呆呆看着她，黑曜石似的眼珠一动不动。
自空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爱用这种装叉方式出场的人池鱼只能想到一个，果然下一瞬空桑就倏忽出现在了她面前。
池鱼有些不确定这是空桑的实体还是梦境中幻影，于是决定先打他一顿再说。
空桑早有准备，降落的同时热切地呼唤了一声，“丫头！”
咦？能看得见她，那更想打一顿了。
池鱼：“你来凑什么热闹？”
那拥有绝美容颜的创世之神有着跟他容颜特别不匹配的玩世不恭，“为父自然是来拯救你于水火的。”
这等好心十分值得怀疑，池鱼防备地看着他。
空桑往她身后一指，“你不觉得他有些安静的过分了吗？”
他这么一提醒，池鱼才想起来身后有人，要不然自己光顾着吃醋，都快把他忘光了。
她赶忙回头，只见反派故渊露出一个“故渊”式标准微笑，瞬间化为了齑粉。
池鱼愣了愣，抓住一点残留的粉末放在指尖嗅了嗅，疑惑道：“椫木，傀儡术？”
空桑点点头。
紧接着一直缩在她兜帽里的梦貘也凄厉地惨叫一声，如一只漏了气的皮球，很快萎缩不见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空桑大袖一挥，周遭气流涌动，冰天雪地顿时如薄弱的镜面，一击即碎，露出山海浮世最常见的一处绿树青山。
“没有反派也没有梦貘。”空桑悲悯地望着她，“故渊把你骗得好惨。”
2
阿爹阿娘说这世上的故事有千万种，其实都是在讲轮回，讲因果，因果也是轮回。
世界是一个圆，他们都不过是这圆上的一个小点，不管各自经历了什么，最终都会在这个圆上相遇。
没有无缘无故的相遇，更没有无缘无故的重逢。
事隔经年，从前稚嫩的小萝卜头已经长成了俏丽的小姑娘。
凤离靠在树上，肩上还蹲着一只小黄鹂，她漫不经心地捏着一把竹实，不时喂一下小黄鹂，小黄鹂点头如啄米，吃得正撒欢儿，忽然凤离整个人一僵，小黄鹂察觉到她的紧张，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歪头看着她，不明所以。
须臾，似乎看到了什么，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逃难般飞走了。
是他来了。
宛若佛祖跟前一触即开的般若琉璃花，美到极致反倒显得有些不真实，印象中他便是这般如梦似幻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不做停留，只是途经，仅仅两次，她已永远记住了他身上那种孤凄清冷的气息。
不会错的。
他们都说他是春神故渊，象征着无尽希望与温暖，可凤离总是觉得不尽然，她眼中的故渊，明明无时无刻不笼罩着一层绝望。
可能因为她的眼睛跟别的小凤凰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故渊出现，身上那层绝望更浓了。
凤离张了张嘴，终究是把那些话咽了回去，像小时候一样扑过去，五味陈杂全变作一瞬欣喜，“大哥哥，又见面啦。”
看着她明媚若暖阳的笑容，故渊也不由跟着笑了一笑，想伸出手去如从前那般给她顺顺毛，忽然发现小丫头已经长得快和自己一样高，手尴尬地顿了顿。
贴心的小姑娘见状，立即主动将自己的脑袋贴在他掌心蹭了蹭，笑眯眯地道：“怎样啊大哥哥，手感不错吧？我平日里可是很爱惜自己的羽毛呢。”
那双手于是顺势在她头上拍了拍，像个经年久违的长者，“其实我见过你三次，你小时候在襁褓里。”他比划了一下，“才这么点大。”
“那次不算，我不记事，眼睛还看不见。”
说到眼睛，凤离道：“我阿爹阿娘说我生下来眼盲，他们想了许多法子都治不好，后来不知怎么，我睡了一觉自己好了，只是摇篮旁隐隐有股来自异界的神息，他们原本没打算告诉我的，是前不久我阿爹喝醉了自己说的，不知为何，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再不作他人想，那个赐了我光明的人……是你吧？”
故渊点点头，算是默认。
凤离：“怪不得我一次在这颗树下见你，就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那这是为什么呢？”
故渊哑然一阵，“你父母选择不告诉你，自有不告诉你的道理。”
“我不管。”凤离道，“自成年以后我时常做梦，梦中种种皆与一个叫池鱼的女子有关，我敢肯定这位小姐姐同我有莫大的关联，我说的对不对？”
见故渊不答，凤离怕他就此走了，再相见也不知猴年马月，忙道：“我特意找我七舅姥爷打听了，你虽然可以随意更改时间空间，但这里是通往山海浮世的必经之路，于是我天天在这里守株待……待你。”
“……”
“大哥哥，我好奇心特别重！”
“……”
“我但凡有点什么疑惑解不开，就容易失眠，我睡不好，就容易皮毛干燥，你再也看不到像我这么容光焕发的小凤凰了！”
“……”
“你现在回家的话能捎上我吗？”
“……”
3
仍是她先前来过一次的熟悉的春景无边。
草地上凭空出现桌椅茶盏。
“坐吧。”故渊恢复了宽袍大袖，发丝如雪，精致的眉眼，眸色如金。
凤离眼睁睁看着从故渊铺陈的洁白衣摆下飘出几朵桃花瓣，落地即成桃林，霎那间粉莹满树，落英纷纷如雨，连透过来的风都带着和煦。
凤离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故渊看着她脸上明显的局促，抬手摸摸自己尖长的耳朵，露出雪白腕上一只古朴的手镯，白色的光圈自他指尖迸出，渐渐将他全身都笼罩起来，光芒散去之后，故渊已然是小凤凰见惯了的黑发青衣，一双黑瞳将凤离望进眼睛里，仿佛带着千万年的深情缱绻，可能是因为深情至极，反倒显得有些淡漠，“这里是山海浮世，有四海四山与八荒，主宰这片天地的是大神空桑，空桑之下有四方神，北方有冬神昼北，南方有夏神南荼，池鱼是秋神，主西方，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我的管辖之地，东方越山。”
一时间凤离仿佛看到了课堂上娓娓道来的先生，怕他下一句就是这题必考，需死记硬背。忙打断他，隐约带着点期待，“那我前世是什么神？”
“你什么神也不是。”故渊看着她，“你这双眼睛得以康复，是因为我一时起意，将池鱼的一只眼睛赠与了你。”
凤离：“……”
故渊问：“你想知道你这双眼睛它是怎么来的吗？”
“我更想知道它是怎么没的，是池鱼小姐姐嫌它太碍眼，把它摘了吗？”
“……”故渊站起来，对她伸出手，“把你的手给我。”
“干、干嘛”。凤离突然磕巴。
“每个神的两只眼，一只能看过往，一只能看来世，你是她的左眼，只要跟山海浮世中的任何人有身体接触，都可以看见他的过去。”
“厉害了。”凤离忙不迭把自己的手递了上去。
眼前轻雾顿起，待慢慢清晰，已是改天换地的另一个世界。
还是故渊。
他从遥远的东方而来，带来了漫天霞光和百草茵盎，于春风微雨中，手持一柄青竹伞，出现在一个小姑娘身后。
一个和池鱼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背对着他坐在地上。
“故渊你来啦！”一股难以明状的感觉从池鱼的心头涌入凤离的心头，隔着时光，与她共悲喜。
凤离将将成年，对于恋爱的实战经验不值一提，但因为周边长辈恩爱起来太过分，看过的恋爱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怎么能不明白那种既酸涩又甜蜜的感觉——那个姑娘喜欢着故渊。
“你今天还愿意教我吗？那个点石成金的法术。”
“愿意。”
一幕幕，如流水划过。手触到的指尖无端也跟着生出了一点暖意，不再是冰冷入骨。
那大概是故渊生命中最好的一段记忆。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要不……我就叫池鱼吧，因为我听那些世人说，池鱼思故渊。”
凤离不由偷偷睁开一只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故渊，原来在他的脸上曾有那样温柔的神色，温柔的跟现在判若两人。
那么是什么使他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景色再次变幻。
池鱼的音容相貌成熟许多，她的神相跟人相十分相似，乌发黑瞳，只在额角生了一枚银杏叶似的印记。
她站在阶上，抬头望着故渊。
故渊冰凉的手指轻轻点在她额头，面上神情虽没有什么波动，但是声音轻柔至极，“成神没有捷径，你只能靠自己了。”
池鱼点点头，再踮起脚尖去亲吻他的嘴角，“要是回来的不是我，你就替我杀了她。”
天地伊始，便是有乾必有坤，有阴必有阳，清气上升，明净如琉璃，化为离恨天，浊气下沉，变成毋泞海。
四方神三缺一，故渊走进一片洁白的神域，祈求这片天地的主宰能给池鱼一个机会。
神慈爱的声音充斥着凤离的耳朵，她听见他轻声笑了，“故渊，你别忘了你是谁，也别忘了她是谁，若是有一日你不能收拾这残局，四方神将去一半，届时四时不更，天地失序，后果谁来担？”
“我来担。”故渊道。
这一段池鱼不会知道，她当时只是一个无知的小姑娘，一心一意爱着一个人，是他把自己从泥沼里拉了出来，给自己饭吃，教自己法术，他那样高贵出尘，却用了几千年来守护她，爱她。她满心欢喜地去了离恨天，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使自己有资格跟他比肩，配得上他。
可是她没有回来。
回来的是另一个。
凤离看着回忆里那个跟池鱼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魔障之气笼罩在她周围，她额角的银杏血红而妖媚，她轻轻在故渊耳边呵了一口气，吓得身临其境的凤离一个激灵。
“故渊，我回来了呢……别装了，我知道你跟我是一样的人，来吧故渊，你那么强，再加上一个我，让我们联手来颠覆这个世界，做山海浮世新的主宰。”
她的声音极具魅惑，凤离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迷茫。
摇摆不定之际，故渊握住她的那只手倏然一紧，冰凉的刺痛把凤离拉了回来，她重新定了定神，看见的是一片天昏地暗，轰隆隆的声响越来越近，大地开始晃动，撑天四柱将倾，江河湖海倒流，千万山峰喷出滚烫的火焰。
汹汹骇浪惊起数百丈，池鱼的影子站在浪尖之上，等着故渊。
少顷，一截柔软的柳枝轻缓地穿过海浪中心，化成无数条幻影，将铺天盖地的浪头强势地压了回去。
少女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来人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故渊故渊，这里！”
故渊却出现在她身后，将一柄利剑刺穿了她的身体。
黑雾疯狂消散，天地万物渐渐回归原位，池鱼的实体从影子中解脱出来，可是也同样身受重伤。
假如她转身，就能看见故渊的模样，他穿一身黑衣，血眸深沉，眉梢眼角都是狷戾。
纵使伪装的再好，再清雅出尘，他也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从来都不是什么高贵的上神，他也只是故渊的影子而已。
他从离恨天堕入毋泞海，他不爱这世界，世界也不为他所爱。
他蜷缩在最肮脏的泥泞里，静静等死。
一直一直过了很多年，忽然一只细白的手拉住了他的手。
是个同样浑身泥泞的小姑娘，又瘦又弱，身上还带着不同的伤。
“你长得这么好看，你是神吗？”她激动地看着他，“你一定是神吧。”
她的手温热，贴着他的掌心，往他手里塞了一朵小花，“这是我走了很远去摘的，送给你。”
这片广阔沼泽寸草不生，确实要走出很远，那也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鲜活的生命。
她慢慢把他的手摸上自己的额头，“神啊，赐我一点好运吧。”
又隔了几天，她再度兴冲冲地来，手里有颗快要化完了的糖。
山海浮世里没有糖，是边界巨人国的孩子拿宝石跟人世的孩子换的。
那些高大的小孩子，可能实在打她打得狠了，就扔给了她一颗糖作为补偿。
她没舍得吃，将那颗糖放在手里紧紧握了一路。
要送给他吃。
他不肯吃，她便硬塞到他嘴巴里，像那朵小花一样不容他拒绝。
那颗糖粗制劣造，黏腻得只剩下了浓重的甜，甜到最后甚至开始发苦。
他后来行走于人世，吃过各种各样精致的糖果，可是没有哪一颗，能让他这样记上万年之久。
初尝了甜味，失去她以后他便再也吃不得苦，所以他总是在茶里加很多很多的糖。
她来得更频繁了，到最后天天都要来，尽管仍得不到任何回应。
可她一点也不介意，只要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她就很开心。
又一天，她执意要把他从泥泞里拉起来，一只手拉不动就用两只手。
两只手拉不动，她急得哭了，“你是不是要死了，你可是无所不能的神啊，你要是都死了，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将他脸上的污秽一点一点洗去。
他终于坐了起来。
小姑娘高兴坏了，“你的眼睛真好看，像天上的星星，我的神，你叫什么名字？”
“故渊。”他开口，声音嘶哑，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说话，他抬起低垂的双眸，将小姑娘瘦小的身影牢牢印在其中，道，“我是春神故渊。”
《山海东荒经》里说，四方主神故渊，是四方神中唯一一个从泥沼里化身的神。
他生于污泞，却质洁如莲华，从毋泞海里站起来的那天，荒屠了千万年的沼泽地花开满盈，迎接春神的到来。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只是为了一个小姑娘能够开心起来。
我本该同淤泥一起腐烂去，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理由，你说我无所不能，那我就无所不能，你说我是神，那我就伪装起来，一生一世只做你一个人的神。
他们都说是他教化了池鱼，其实他们不知道，是他先从她那里得到了救赎。
可是浪花之上的池鱼还没来得及转身，故渊就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取了她左眼精魄，取走了她的过往。
这样她就永远不会记起过去，记不起来就不会知道真相。
只要记着当下就好，记得春光浮耀，花开万里，你无忧无虑无怖，记得我爱你。
只要你好，我愿意用谎言，把这个镜花水月永远织就下去。
然而紧接着，从天空垂下一只手，紧紧扼住了故渊的咽喉，将池鱼的元神抓得粉碎，将她的身体连同魂魄推下了人世。
空桑仁慈的声音响起，“怎么可以呢孩子，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这是你们欠我的，你成就了他，我便毁了你。我以神的名义诅咒你们，不管你将来在世间是何等造化，你们都不得善果，你们相遇不得相知，相知不得相爱，即便相爱，也不得善终，必定有一方非死即伤……”
他的脸一会儿变化成故渊，一会儿变成空桑——故渊在他手中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他畅快地笑了，“好玩吗？你取代了我，我便取代了空桑那个死老头，很公平，不是吗？”
他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自言自语道：“啊，吞了那么多恶灵和地魁，不好消化呢，我得去睡一觉，既然用着我的脸，就别让我失望。”空桑手指戳在他心窝，“我倒要看看你这颗真心，能坚持到几时。”
说完，竟像个孩子般拍手笑了起来，“好玩好玩真好玩！”已近癫狂。
他笑着笑着眼睛骨碌碌乱转，忽然又有了个绝妙主意，手指停在故渊天灵盖上，生生取走了故渊一小段记忆，随手取来椫木一块，造了个假傀儡，“为了更好玩，你还是暂时不要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为好，”他将故渊爱怜的揽进怀中，“为父可是疼你疼得紧呢，去吧我的孩子，将来的某一天，我们再真正打一架。”
……原来如此。
故渊松开凤离的手，她睁开眼睛，无意识留下一滴眼泪。
4
明明只是短暂一刻，凤离却经历了大梦三生，故渊的声音听起来虚弱至极，疲惫至极，“两人相知，贵在坦诚，她一开始爱的我是那个真正的神，不是虚假的影子，我骗了她这么多年，实在不配跟她在一起。”
凤离觉得他说的不对，开了开口想反驳他，却见他面色灰败地冲自己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隐身不见了。
凤离：“……不是，那那那我怎么办，人家不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吗？大哥哥——不要把我这扇这么有姿色的窗户独自留在这里好吗？万一一会儿出来个坏人我可要咋整？”
与此同时，山海浮世另一侧，空桑与池鱼一前一后相继赶路，池鱼蓦然止步，擦了擦眼角滑落的一滴眼泪。
前尘往事皆在胸口翻涌，她想了想，苦笑道：“故渊你这个笨蛋。”
前面的空桑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池鱼道，“你方才说是故渊骗了我，他先是杀了我，又把父神您赶出了山海浮世，其实是想独自霸占山海浮世？那个蠢货反派也不存在，从头到尾都是故渊一个人的狂欢？”
空桑点点头，“为父心里苦啊。”
“那他图什么呢？”
空桑一愣，“独自霸占山海浮世啊。”
“他霸占山海浮世图什么呢？”
“这个我怎么知道。”空桑一脸纯良，“他是个影子嘛，迟早是要露馅的，肯定要先下手为强什么的。”
“那他干嘛要费劲地把我再找回来？”
“造深情人设啊刷山海子民的好感啊，再说你回来也阻碍不了他什么，你如今只剩元神一副，实力大不如前对不对，这就是他的阴谋。”
“有道理。”池鱼看着他，微笑，将手背到身后，“父神我再问你，他都那么对你了，你为何还要帮他？”
“唉，都怪为父太善良了，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为父也是最近才顿悟，好在此刻还不晚，咱们去找南荼和昼北，合力拿下这个小叛徒。”
“好啊。”池鱼乖乖点头，背在身后的手划了个圈，一柄大砍刀不带任何余地地朝空桑劈过去。
空桑险险躲过，一缕发丝被她削断，缓缓飘落。
空桑气急败坏，“你疯了不成！”
“哟，这就受不了了？”池鱼痞痞一笑，“我们以前不时经常这么玩吗？父——神——”
空桑稍稍一感应，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是你的眼睛回来了，但是丫头，你可看清楚了，我是父神啊。”
“是吗？”池鱼不屑冷哼一声，“忍你好久了，在万妖城我就觉得你不对劲，老头子平日里最自恋了，镜子不离手不说，怎么会拿一件那么丑的斗篷把自己罩起来，我说你要装也装得像些，是个反派就可以没有审美了吗？”说一句，砍一刀，刀刀不落。
“……”空桑耳畔刀风呼啸，气急败坏地道，“你恩将仇报，别忘了你能回来还是我出得力。”
说完只觉那风更狠厉了，“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勾引故渊将自己的肉身削成了白骨一副，害得他半死不活，很好，这个账一并算算吧。”
空桑：“没文化，那不叫勾引，那叫蛊惑！”
他避让得不耐烦，要不是留着池鱼还有用，早就出手了，眼中闪过一丝阴郁，咬了咬牙，“都是那碍事的小凤凰，我先结果了她出口气再说。”
一个闪身，遁了。
5
凤离怀疑自己可能不是凤凰，而是一只乌鸦，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灵，刚说完有坏人，坏人就来了。
上来就掐她的脖子，她只好一边挣扎一边试图自救，“你你你，劫财还是劫色，劫财的话遍地都是金银宝石，你去地上捡就行了，抓我干嘛呀，要要要是劫色的话……你劫你自己不好吗？”
发现自救没用，凤离只好开始呼救大哥哥，还好大哥哥比较靠谱，闻声而出。
凤离还没等反应过来，劫持自己的歹徒将她随手一扔，抢先她一步，扑故渊扑得比她快多了，“故渊救命，池鱼疯了，她被蛊惑了要砍死我！”
凤离：“……”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刚才发生了什么？
故渊还没说话，池鱼的大砍刀已经到了，“故渊，离他远点，他不是父神！”
岂料故渊神情淡然，“我知道。”
池鱼的脚步一顿，空桑也跟着愣了一下。
池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
“你既然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还要听他的搞自残，你糊涂了吗？”
故渊回头看着她，“我清醒的很，当时那是唯一能救你的法子，我别无选择。”
池鱼：“……”
空桑的眼中竟然出现了欣喜，“好得很，看样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你现在才知道么？好像有些晚了。”故渊不紧不慢抽出权杖，头也不回地道，“池鱼，送小凤凰回去。”
凤离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很懂当下氛围，并且拥有不临阵脱逃的优秀品质，自己拍拍屁股站起来大义凛然道：“我自己走！”
关键时刻绝不能给大哥哥和池鱼姐姐拖后腿！
她走得昂首挺胸，信心十足，走出了大概五十步，忽然哭丧着脸回头，“诸位大神，谁能告诉我接下来怎么走？”
“……”池鱼要夸自己眼珠子的言辞卡在了嗓子眼，服了。
当下将她卷上虎背，“我送你。”
圣兽白虎腾空，池鱼回头看了一眼，见故渊维持不住神相，干脆褪回了白发红眸，浑身黑雾，远远看去，竟有些分不清哪个是他，哪个才是魔化了的空桑。
白虎感应到主人心中焦灼，飞得速度都比平常快了好几倍，稳稳降在天界上空，池鱼将小凤凰放下地面，“此处有结界我就不送你进去了，你自己多保重。”
转身的刹那袖子被扯住，回过头去，小凤凰将担忧都写在了脸上，“姐姐，大哥哥他……”
池鱼打断她，“别说了，我都知道。”她往前走了两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不忍，又退回去抱了抱小凤凰，“你放心，他若是下地狱，我便陪他下地狱。”
凤离呆呆看着她，直到池鱼乘上白虎，变成了天边一道影子。
6
池鱼是做好了要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可是等到他回去，原本还剑拔弩张的空地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了，故渊和空桑不知道去了何处。
四周仍旧是一派祥和安宁，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直到她在故渊原本站着的地方发现一枚青龙手镯，手镯上攀附的青龙双目紧闭，灵气全无，如同死了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