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几人在揽星院住了两三天,总算将东西打理得顺气了些。现在的揽星院,桃花与雾粉色纱帐交映,院内甚至支起了棋盘。看着倒是一派闲适。
今日,正是良祁二国臣女进宫拜见祁帝的日子。一大早,宫内便来了太监接应,待一行人梳洗完毕后,具迎上马车赶往祁国皇宫。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十几人被吩咐接下来的路需徒步行走。
阳光温适。但走久了出了汗,身上也不免粘腻起来,倒是让人觉得心烦。偶尔能听到三三两两的抱怨声。
“为什么这段路要自己走?累死个人。”祁国臣女有一位压低声音喃喃道。
“因为我们不是皇族中人,又并无一官半职。进入皇宫之后,必须走路才行。妹妹你不想走路,当上太子妃就可以了。”
“嘿嘿,那太子妃我可是当定了。”
“胡说,太子哪会看得上你?”
祁国几位臣女相互打趣,气氛活跃。反观良国,四人初来乍到,静默得很。唯独一人不同。罗蓝热络地凑到祁国的几位臣女旁边,挽着手自来熟地便交谈起来。
“姐姐这么漂亮,当上太子妃之后,可不要忘记请妹妹吃饭啊~”罗蓝声音娇俏,握住了一位女子的手臂。
宋飞鸢抬眼望去,那女子生得的确端庄淑雅,颇有大家风范。威仪中不失雅致,柔弱中更增添几分舒展。若是这副相貌,当上太子妃,倒也不奇怪。
此时,这位女子正落落大方地开口说道:“请问妹妹是……?”
“噢~”罗蓝挠了挠头,娇俏一笑,“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良国祠主事之女,罗蓝。姐姐呢?”
她微微一欠首,颇有礼貌,却又气度不凡。而后不徐不急地说:“王裘。”
“噢!”罗蓝短暂而快速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姐姐就是祁国国舅之女?这么说,皇后娘娘是你的姑姑了?”
王裘缓缓点头,神情中看不出什么傲慢之色。
祁国臣女早就知道王裘乃国舅之女,并不惊讶。不过听着罗蓝这样阿谀奉承,不免有人嘀嘀咕咕起来。皇后的侄女,身份的确非同一般。这太子妃人选,怕是早已内定好了。
这样叽叽喳喳议论着,很快也到了皇宫大殿。大殿宽阔宏伟,金碧辉煌,与良国别无二致。祁帝坐于宝座之上,眯着眼微笑着抚摸略白的胡须。而皇后则在左方端坐着,神色淡漠端庄,金色绣凤衣袍雍容不凡,看着神色的确与王裘有几分神似。
良逸站在侧边,换了一身墨黑绣金龙华服,比前几日在太子府穿的看起来华贵不少。肩上刺绣色彩不多,针法却极其繁复。所有头发尽数高盘起,以白玉为装饰,镶在发冠正中。
他背着手,面带微笑。深黛色的衣服衬得他肤如凝脂,五官更添几分妖异。此时他往殿内众人扫去,视线最终落在一位身着烟粉色流仙裙的女子上。那女子定定跪着,他继续向女子身后打量去,却发现并无婢女。
良逸心中了然。看来,或许之前柳如烟与父皇见过面,因此今日为了避免暴露,她便不抛头露面了。
这心思倒是缜密。他当日听完柳如烟陈述后,派下人去查探了一番,发现柳如烟所言非虚。照道理,就算仅仅是为了不被他那心机深不可测的七弟扣上乱臣贼子的罪名,他也应该帮助柳如烟破了这局才是。不过,这样一来,他堂堂一国太子,岂不是变成了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棋子?况且柳如烟身世成谜,难保她不会倒打祁国一耙。具体要怎么做,还得从长计议。
正这样想着时,殿内众人已经拜见完毕了。父皇又嘱咐了他几句要善待佳人,便匆匆离开。他知道父皇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现在连撑个一炷香的时间都很难。虽然他已经遍访祁良两国,都没有找到名医能根治父皇的病症。思及此,他叹了口气。拜别皇后后,便离开了大殿。
他走到东宫,还是一如既往的人迹罕至。段离为他出门办事,人已经暂时离去了。他坐在石椅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人翻墙而入的声音。他迅速睁开眼。
是前几日他派着监视揽星院的暗卫,他吩咐每隔三日就让他来禀报一次揽星院内的动作。
“太子殿下,之前您吩咐小人的事情,小人已经打探清楚。”
“说。”
“三日前太子殿下做客揽星院,殿下走后,有位婢女竟然身体不支,险些倒地。所幸厉瑶小姐及时接住。他们回到房内后,又从房内出来一人,那人应是知道院外有人监视,并且武功极高,三两下就把小的们甩开了。不过后来小的推断,既然那婢女身体有恙,想必那人是去了药房为婢女抓药。小的去药房查探了一番,的确有人来过的痕迹。”
“可否看出抓了些什么药。”
暗卫摇了摇头,“若非窗户上灰尘有碰到的痕迹,小的根本看不出来有人来过。那婢女一直到昨日才出房门,身形看起来虚弱至极。其它倒没什么异常。不过小的看那厉瑶小姐与那婢女关系很不一般。很多时候甚至亲自服侍婢女用药。”
良逸沉默一会儿,缓慢地点了点头,“下去吧。继续监视着。”
“是。”暗卫说毕,两三下就离开了。良逸站起身,微微抬头望着柳枝飘飞,有些柳絮落到他头上,他也不管。他本以为柳如烟不来是因为怕被父皇揭穿,这样一听,却好似只单纯因为身体不支。但前段时间在良国大殿上,成渊又说柳如烟是习武之人,身体康健,不会水土不服。可见其他人并不知道柳如烟身体之事。他此次必得去打探一番,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想罢,他一甩衣袖,离开东宫。
“如烟——,你别站在外面,要着凉的……”从皇宫回来的宋飞鸢看见柳如烟站在院内,担忧地跑过去。
“大白天的,着什么凉?”柳如烟笑笑,并不在意。
宋飞鸢皱了皱眉,似在怪她还未痊愈就出来走动,又觉得晒晒太阳好像也有助康健。这时,扶光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主子,有信件。”
她曾交代过华府,京中局势任何细节,都以红羽毛尾箭插在城门往东第十块石砖上。扶光今日拿来的这封信,上面正插着一支如她描述的箭尾。
看来是华乾来信。她不徐不急地摊开,上面只有潦草几字——“尹万任中侍郎”。
并无落款。
她将信递给扶光,吩咐他用烛火烤成灰烬,随后问:“没收到尹府的信?”
扶光摇了摇头:“是城门往西的第十块石砖?蓝色箭羽?”
“不错。”
“并无。”扶光走进房内,“没看见任何信件,更别说蓝色箭羽。”
柳如烟低下头,右手扶住下巴,沉思起来。
“当初你分别交代尹府和华府知会你朝中任何变动。如今尹万任了中侍郎,尹府却没来信,倒是华府来了。这尹万……是否已有了二心?”
“难说……”柳如烟眉头微皱,“还得观望着华府会不会送来更多情报。”
“唉……别想了,抬头纹都要皱出来了。”宋飞鸢摸了摸柳如烟的额头,似要把她眉间的褶皱梳平,“我们出去逛逛吧?就在这太子府内。”
“逛?”柳如烟无奈一笑,“让人看见你一个尚书之女搀扶着我?”
“这太子府这么大,哪能碰见什么人呢?再说了,寻常婢女看见了也不敢多嘴些什么……只要别碰上事多的小姐……”宋飞鸢说小姐这两字的时候,语气加重了些,看来是很有不满。
“这到底是谁想出去逛啊?”柳如烟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行吧,去便去。扶光——”
屋顶上的扶光探了颗头出来。
“你熟悉太子府,你带路,带我们去清净风景又好的地方。”
“来嘞!”扶光轻功一跃,”主子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