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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忆绵延 (1)

缘薄难持,情深自系,离愁弥,散尽海角天涯,归来兮,迎月角星前,魂锁在梨花。

经年清流,辗转韶光,念伊人,爱侵心思成狂,盼聚兮,独浸孤影中,依恋着希望。

水浸碧天,清风微流,凉晨竟也可以如此温婉。步行下山的暮寒清楚的知道自己即将奔赴的是怎样的一个战场。西域邪教“千腾山”乃是绝迹江湖数十年之久的以幻影邪术著称的真正意义上的修罗炼狱,手段之阴毒不堪入目,当初的消失据说是因为“千腾山”的教主爱上了中原的一个平凡的女子,为了此女子,他允诺三十年不犯中原,而最近暮寒的死士带回的消息,西域边境颇为活跃,实为凶兆,况且据说“千腾山”的老教主已于去年去世,所以“千腾山”教主尹啸然决定提早入主中原,妄图坐拥中原武林。想至此处,暮寒眉间的那字朱砂绽放出以往不曾有过的凄绝,二十二年的生命,不曾有过的迟疑,此番过后,暮寒这个人还会存在吗,还,会存在吗?

墨玉般的眼眸中划过了从未有过的彷徨,昨夜的淡定从容,昨夜的给她的允诺,不过是一个演绎的很好的伪装而已。

“暮者,晚也,寒者,冷也,二者并驾,寒遇暮而更寒,施主一生与暖无缘,凡事不可强求。”那年,暮寒四岁,出落的晶莹剔透的竟不像是凡世的孩子。他的母亲莫雪伊将他带到少林“无尘”大师面前,望大师给这注定命途多舛的孩子算上一算,当时大师只是浅浅的说了这么一句“一生与温暖无缘。”当时的暮寒嘟起像是浸了露水的薄唇,气呼呼的说“我才不信呢。”就头也不回的摇摇晃晃的跑出去了,那个时候,暮寒才四岁,一个四岁的孩子被说成“一生与温暖无缘”,他的反应就只是不开心不高兴也有点生气,仅此而已,而当经年之后,回想起那句话,暮寒的本就很低的体温又变得冰了几分。如今看来,大师的话是应验了,与若璃的分离,自己唯一的温暖也随之消散了,又或是她只是南柯一梦,如今梦醒了,既然自己命理薄寒,那么就去做些该做的事吧。一向不信命的他,此刻竟有些力不从心的悲怆,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不是因为自己薄寒的命数,只是因为那双清清凌凌的水眸,他,或者要让她失望了。“携手看遍世间美景”,他,恐怕是做不到了。

他该去一次少林,再见一次“无尘”大师,他只是想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守住几个诺言。

少林寺,毕竟是佛门圣地,踏上那方土地,心,便安宁了些许。

一切从前,宁静,安然,让人忘记了纷杂的尘世,畅然,怡心,即便只是须臾。

无尘大师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眉善目,他看到了立在门前不肯进去的萧暮寒,那个没有白玉面具掩面的萧幕寒,当年那个可人的娃娃如今已经长大了,眉间一字朱砂足以秒尽这世间万种繁华,只是这个孩子不快乐,他的眸子像是晕了薄雾的碧潭,让人神往却无形之中拒人于千里。他的美堪比当年的莫雪伊,只是在那份彻骨的美丽之中又很好的融合了英气。这样的他,不快乐的让人心疼。今年,他也才不过二十二岁而已。但是他已经是江湖闻名的“雪殇公子”,他曾深陷碧华宫,他也在苍云教逗留数日,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众说纷纭,有人说他被废掉了武功,有人说他被下毒捕获了心智,还有的说他被打残废了。然而如今,这个孩子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看来他有迷惑有不解抑或者是彷徨,才会出现在临安寺,这个属于佛家的地方。

“大师,暮寒此次拜访,有事相请教。”在无尘大师与暮寒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此行的目的只是想算一算,自己能否保得住这个武林,依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有没有可能保得住中原武林。

“施主,随我来。”大师转身走向院落之中,示意暮寒跟上他。

简单,朴实的院落,放眼观去,也不过一棵菩提树,那棵树,在十六年前便有了,只是那时的小树,现在早已枝繁叶茂。

“大师,我还能活多久。”得了这个答案,别的便无须再问了。

“很久,很久。”大师轻轻的捋着白色的胡须,凝视着菩提树茁壮的枝杆,像是在说树,却也像是在很认真的回答暮寒的问题。

“我不明白。”他知道自己体内的毒近几年已经发作的愈发频繁,他,怎么可能会活很久。

“缘尽尘寰,繁华散场,心绪彷徨,初心莫忘。”大师转过身,慈祥的望着萧暮寒,不是琉璃谷,不是雪殇公子,只是萧暮寒,一个叫做萧暮寒的二十二岁的孩子,对于无尘大师而言,二十二岁,无非还是个孩子。对于这个孩子,他给了这十六个字,很短但却很重。

暮寒的眼里分明的写着“似懂非懂”,但无尘大师已经不肯再说些什么了,他从暮寒身边经过的时候,真切的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凉,那是一种源自心底的凉,让人心疼的孩子。只是,这就是他的命,薄凉的命格,从出生那一刻,便定下了。

即便不是很明白,但是暮寒却也没有再去问些什么,那个曾经断言他“一生与温暖无缘”的人,如今告诉他,他还有“很久”的命。他可以信吗,要怎么信,那么“初心莫忘”又要怎么解释。“初心”,要有多么原始的意念才可以算得上是“初心”,那自己所谓的“初心”又是什么。细细的想来,自己一直在执着的好像并不多,除了对若璃的爱,就只剩下“保住中原武林”,这个意向脑里瞬间浸染了他的心房,这个意念在他的心里驻扎有多久了。很久之前,久到自己还很矮很矮的时候,那个自己唤作母亲的女人,就用最为美丽的声音告诉自己,要自己“保住中原武林”,那就是自己的“初心”吧。

既然大师知道自己同若璃已经“缘尽尘寰,繁华散场”,也洞察出自己的“心虚彷徨”,却依然提点着自己“初心莫忘。”要想守住中原武林,必然要对付千腾山,既是定要走这一步,那么自己又凭什么“活很久。”想不通,猜不透,却也罢了,毕竟现在,除了相信,他并没有别的更好的出路。自己终归是要和千腾山交锋的,早些,晚些又有什么要紧,既然大师的提点已经到了这个位置,那么,就无需多想,该来的,总是要来。想至此处,心好像有了落点,有了目标,清晰了方向,那么,途中的艰险,路上的荆棘,似乎都弱化了下去。萧暮寒,偶尔的疲惫,偶尔的彷徨终是旅途中的过客,匆匆而显,无法停留。

离开少林,步行下山,山下的风景也很好,晴风展开柳,麦浪俏翻,人声攒动,大家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忙着,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不禁让人感慨“活着真好。”二十二年来,他第一次有了对生命的留恋,他这翻去应对西域,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却会全力一拼,他不保证自己能否成功,甚至不能保证自己能否可以活,这样的他让人感觉真实。谁都会惧怕,谁都会不安,慕寒也是一个平凡的人,这些正常的情绪他应该有的,早就应该有的,只是在从前的时候,他把一切都掩藏的太深,深到让自己忘了自己也是一个平凡的生命,平凡到会累会病并且会死的生命。也正是这份感慨让他决定先去一趟少林,去拜会一下“无尘”大师,请“无尘”大师为他这个“终生与温暖无缘”的人再算上一算。虽然称不上“雾散云开”,却也是不虚此行。心念至此,不觉得好似开阔了些。山朗润了,空气,清新了,一切,都有了好转的趋势。只是,内心深处,那个不敢触碰的名字,依旧不可以想,想了,就停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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