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怎会闻过?这可是江南一带才有的东西,长安也是近几年才开始有的。”阿落将香袋复在腰间系好,怀疑道。
“或许是幼时随父亲下江南时遇到的。”九星抓耳想想,却猛然意识到在路上耽误了太长时间,怕去晚了万一再让这门亲事有了回旋的余地,那就万万不好。
她迈步走着,绕着深巷,别说卖的糖人甜泥,就连摆上几坛子桃花新酿她都不一定上前瞧上一瞧。
“也不知夫人知不知晓,安家的郎君虽相貌才华出众,但听说却是病苗子,整天卧床不起。”阿落不敢慢了步子,喘气道。
“此话当真?”九星鄙夷道:“若真是个病苗子,这亲事就更不能成了,我可不希望我将来的夫婿是一弱不禁风只会吟诗作对的柴子。”
阿落无奈:“其实也没有这么严重……”
“母亲怎么想的,让我嫁人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把我嫁给一个病苗子!”
“安家仅有一独子,袭了父职,任太府少卿,与太子也是交好,小娘子嫁过去也不吃亏。”
九星忿忿,也不想再多费口舌去怨顾王氏,只得埋头往前走。
安府不难找,向过路的人一打听,便知道在哪了地方了。
不亏是四品上官员的府邸,正红色大门之上挂有金油楠木牌匾,安府两字显得龙飞凤舞,落落大方。门口石狮左右一雌一雄各有十个鬃毛疙瘩,气宇轩昂。
门上狮头门环坠着朱红门环,九星走上前拉环而敲,不久便有四十岁出头的管家探出头来。
“小娘子便是顾九星吧。”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是,不知家慈有没有……”没待说完,突然关住的门便撞向了九星的鼻子,惹得她鼻尖一酸。
“呵!”九星揉揉鼻子,这是不欢迎她进去?正好,婚事应该也没得商量了。她狠狠往门上一拍,后又退几步,往门前暗啐一口。
正欲转身离开,却又听得门咯吱一声打开,转头看还是那位管家,已将门开的敞亮,笑脸盈盈。
“小娘子快请进。”他朝里面招手。
九星一怔,这才意识到刚才之举只是那管家进府去汇报了一声,她暗叹口气,还是跟着进了府。
安府内的气派令她咋舌:砖筑院墙上有白玉瓦点缀,青池绿树红花一样不少,绕着去正厅的功夫,九星已将木拱桥玉凉亭看了个遍。
被领到正厅,她便见了端坐与侧椅上的顾王氏以及坐于正坐之上的一中年女子。
那夫人身着深蓝色织锦宽袖长裙,腰间绣着点点洁白梅花,乌黑头发上绾成反绾髻,虽只用一支梅花簪钗发,华贵却不弱半分。
“星儿。”顾王氏回头瞄见,赶忙起身,拉她过近,“你去哪了?有没有什么事?”
“没事,听说您来这是为我的婚事?”
顾王氏点头不答话,而是转头看向那位夫人,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姐姐,您看这婚事……”
“顾小娘子一夜未归,论起妇道来可算是不守规矩的,女子应以贞洁当生命,恪守妇道。”那夫人提声说完两句后,瞥了一眼九星,而后清清嗓子,又道:“若是她能保证嫁过来之后不再犯此类错误,好好相夫教子,嫁夫从夫,我便可以答应,你能保证么?”
说着,她直直看向九星。
“保证不了,保证不了。”九星扯出一真诚的笑,忙摆手。
“你!”顾王氏闻言大怒,抬手狠狠往九星背上一拍。
九星也不躲,她的一巴掌虽作势大声音响,但力度却是不必轻拍重,九星也是想着挨了这一下,顾王氏的火气也能消下去一点半点。
“母亲,伯母既然不喜欢我的话,何处还要硬撑这门婚事呢?好聚好散嘛!”九星揽住顾王氏的胳膊讨好。
看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便又扭头朝那夫人交谈,做惭愧状:“我相信,以您爱子的条件,定能找到比小女好十倍百倍的妻子,小女才疏学浅,实在是配不上伯母的爱子啊。”
那夫人蓦地沉下脸,后背靠着椅背,一脸不高兴。
“夫人,郎君晕倒了!”这时跑来一十六七岁家仆打扮的少年,慌里慌张地语无伦次,一路喊过来。
安夫人腾地起身,也顾不上什么仪态,赶忙往外跑,嘴里念着:“行儿……”
“果然是个病苗子!”九星嘟咕一声,还险些被顾王氏听到。
顾王氏狠狠瞪她一眼,小声道:“去看看。”
九星耸肩,只得听话被拉去。
朝阳的房间里正燃着香,九星只管跟在顾王氏身后看着热闹,进屋一看果真有一群家仆围着床上的男子愁眉苦脸,一见她们来到,赶忙让来了路。
“行儿!安行!快去请大夫!”安夫人跑过去,带着哭腔喊。
“哎!好!”那家仆反应迟钝,愣了一会才高声应着跑出门。
安夫人恐怕也是吓得不轻,手不停地摸着安行的脸试着温度,将被角拉上,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怎么会突然晕倒呢?”她眉头锁成了个疙瘩,不停叨叨。
九星抬眼望望,只笑不语,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戏。
她暗地里捅捅阿落,压着嗓子朝她道:“这病苗子没什么事,指定是吓她母亲的。”
“嘘!”阿落赶忙示意她。
安行眼睛虽闭着,但还是可以看出因紧张眼珠不停乱动,如果是正常晕倒,面部肌肉定会放松,可安行却不同,面部肌肉紧绷,嘴角处更是紧抿着,但是看过真正晕倒过的人,都会看出端倪来。
过了一会儿,一位提着竹木箱的白发老吏赶了来,往床前一跪便拿出木箱中一卷熟牛皮,展开来便是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麻利地自中间抽出一根粗针就要朝安行手腕内侧扎去。
“该醒了。”九星双手抱胸,自言自语。
“什么?”阿落只觉得耳边一痒,像是有风吹过。
“母亲!我好了!”床上的人突然醒来,在被针扎上之前将手猛地抽回被窝。
“真是神医!神医!这一针还未扎下去,便已除病!”安行苦笑着坐起来,向被吓住的大夫竖起了大拇指。
“多……谢……”那大夫也是莫名其妙,也只得扯起笑来,将针复插在熟牛皮上,朝他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