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华月,那大将军便住口了。其实他心悦华月已久,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同华月说起自己的心意,华月便已经启程去京城了。
他虽然是大将军,但是有些事情,注定还是没有办法插手。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华月离开中原,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南疆讲究落叶归根,倘若华月能够魂归故里,那他也是打心底里为她感到高兴。
“主上……”他再次开口口,“那,今夜属下能够来参加华月公主的招魂仪式吗?”
他想用这样的方式,来送华月最后一程。
“这……”
南疆国主有些犹豫的看着那大将军,举行招魂仪式时一般都只有亲属在场,这那也虽然是南疆的大将军,可是这种场合在场,似乎也有些不妥。
那大将军见状,连忙说道:“主上,属下的意思是,带精兵来法场周围护卫,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谁也不知道中原是兵会不会突然来袭。
所以在属下看来,为保仪式能够顺利举行,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南疆国主闻言,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回去准备准备,晚上便带少许精兵来法场。”
“是。”
听南疆国主这样说,那也终于满意的退了下去。
顾明又做梦了,梦见的依旧是华月。她就站在营账的外面,还是一样一脸悲切的望着自己。
不一样的是,这次她的眼神中夹杂了些许的心疼,她张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带人来攻打南疆,为什么?”
顾明还未来得及回答她,她就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着。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拉着她一般,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就消失在了原地。
睁眼,是漆黑一片的营账。他摸索着起来把灯点燃,然后扶着额头坐在桌子旁,在心里默念道:
华月,我求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梦里了,我们就此别过,放过彼此好不好。
南疆,法场上。满脸涂满符咒的国师站在法台上念叨着什么,时不时的还喊出几声来。
周围的人都低着头站在法台下面,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扰乱了国师。
突然,一阵风吹来,吹灭了原本放在桌子上的蜡烛。南疆国师脸色一变,立马跪在地上喊道:“恭迎公主殿下回家!”
其余下人也纷纷跪在地上,嘴里喊道:“恭迎公主殿下回家!”
南疆国主见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端起原本准备好的酒撒在地上,张嘴说道:“华月,你且安心的去吧!”
南疆国师也站了起来,一边舞着剑一边喊道:“魂息归息,渡之去之,愿主归位,叶落归根!”
与此同时,那桌子上原本已经熄灭的蜡烛突然亮了起来。国师见状,收起正在舞着的剑,对着桌子上华月的牌位行了一个礼,张嘴说道:“公主殿下,一路走好!”
“公主殿下,一路走好!”
站在角落里的那也在同大家一起说完这句话后,情不自禁的湿了眼眶。他在心里默念道:公主,如果有来生,臣一定会好好保护您的。
有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身旁的士兵见状,走过来问道:“将军,您怎么哭了?”
“不过是被风沙眯了眼睛罢了。”
他伸手擦了擦眼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那士兵闻言,疑惑的抬头看了看天空,此夜无风,又哪儿来的沙眯他的眼睛呢?
“主上!”国师走到南疆国主面前,朝着他行了一个礼,张嘴说道:“礼成,公主已经魂归故里。”
“嗯!”南疆国主点了点头,说道:“寡人知道了。”
说罢,便踉跄着朝宫殿走了去。其实,他真正想要的,不是华月的魂回来,而是她的人回来。
边塞突然刮起了大风,吹的营账“呼呼呼”的响,顾明坐在桌子上喝着昨天剩下的冷茶,恍惚间,他似乎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
对不起顾明,以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梦里了,这回,我是真的要走了。
第二日中午,赵彦则正在御书房里批阅着奏折,青山匆匆来报:“皇上,前方急报!”
赵彦则抬起头来看着青山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便知前线的情况定是十分不理想。
“讲!”
“与南疆的第一战,南疆士兵在紧要关头放了蛊虫,导致我方士兵死伤惨重,请求援兵。”
“什么?”
赵彦则的拳头紧紧的握在了一起,这才第一战,怎么就死伤惨重了呢。
“皇上!”青山低头说道:“南疆士兵放蛊虫,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依属下所见,当务之急应该是派援兵与大夫去边疆啊。”
赵彦则点了点头,对着青山说道:“你说的对,你现在就去丞相府,叫余丞相来一趟。”
余泽轩医术高明,倘若派他去前线,或许可以缓解因蛊虫带来的种种困难。
窗外秋风起,吹起一地的落叶。赵彦则低低的叹了一声,只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顾凌坐在未央宫里缝着袄子,听闻边塞天气寒冷,她便想着亲手为顾明缝上一件衣服,然后托人带去。她满怀期待的缝着,丝毫不知道顾明已身受重伤。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余泽轩也来到了御书房,他跪在地上,对着赵彦则行礼道:“臣,参见皇上!”
“快快请起!”
“皇上,您此番如此匆忙的唤臣入宫来,所为何事?”
“边疆战事吃紧,南疆士兵竟用蛊虫害我中原士兵,你医术高明,朕打算派你带援兵前往南疆,帮助顾将军。”
如今事态紧急,赵彦则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臣遵旨!”
“那行!”赵彦则点了点头,张嘴说道:“你现在便回府去收拾东西集结兵马,尽快出发吧!”
“是!”
余泽轩闻言,朝着赵彦则行了一个礼,便起身打算离开。
“表哥!”
转身的一瞬间,便又听见了赵彦则的声音。他再次转过身去看着赵彦则,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只见赵彦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良久,他才开口说道:“保重!”
战场上刀枪无眼的,除了保重,他不知还能够再说些什么。于他而言,一句保重,便算的上是最好的祝福。
余泽轩闻言,朝着赵彦则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说道:“皇上也是!”
此去归期不定,希望再见时,他们都依旧是平平安安的。
余泽轩刚走,顾凌便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朝着赵彦则问道:“我刚刚见余丞相急匆匆的走了出去,是有什么急事吗?”
赵彦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顾凌说出了实情。他点了点头,说道:“前方战事吃紧,朕命他即刻出发去边疆支援阿明。”
顾凌闻言,手心不自觉的冒出了汗。按道理说,如今顾明应该刚到南疆不久才对,怎么突然就战事吃紧了呢?
“那阿明呢?”她有些担忧的问道:“阿明情况怎么样?”
一想到那天做的那个梦,她便觉得有些心有余悸,她是多么害怕梦里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
赵彦则摇了摇头,走过来伸手握住她的手说道:“战报并未提及他,想必是没什么大碍吧。”
“哦!”顾凌终于松了一口气,张嘴说道:“那便好,我给你熬了冰糖雪梨,快趁热喝吧!”
前几日赵彦则便有些咳嗽,这几日咳的更加厉害了。经常夜里被咳醒,太医说是因为换季的原因导致赵彦则有些肺热,喝几副药便好了。
可是那药苦的要命,像赵彦则这样嗜甜的人自然是不喜欢的。喝了几次后,他便耍起了小孩子脾气,不愿再喝了。
顾凌见那药连着喝了几日也没什么用,还搞得整个未央宫都是一股子中药味,便也没再强求赵彦则喝。只是日日为他炖冰糖雪梨,希望能好上一些。
将碗中的冰糖雪梨喝完后,赵彦则只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不少。原本干的快要冒烟儿的嗓子,也觉得柔润了许多。
他扬了扬嘴角对顾凌说道:“还是这冰糖雪梨好啊,不像那中药,苦就不说了,关键是还没什么用。”
赵彦则说完,顾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他就是嫌中药苦吧,还找什么借口说是中药没有用。
“行了!”顾凌起身将碗收进了食盒里,对着赵彦则说道:“那我就先回未央宫去了!”
“嗯!”
赵彦则点了点头,没有再挽留顾凌。最近公务繁忙,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赵彦则在心里暗暗决定,等这次的事情完了,一定要好好陪顾凌几日。
原本是打算今年夏天带顾凌去京外临湘县的避暑山庄避暑的,没想到这一转眼便已经到了秋天。终究,还是委屈了顾凌。
余泽轩集结人马后,便快马加鞭的朝着南疆赶了去,终于在第三日中午,赶到了南疆。
可是军营的情况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差,士兵们士气不振,哀嚎一片。
走进主账去,只见顾明正背对着门坐在桌子旁边喝茶。不过几日未见,他便瘦了一大圈。身上那原本合适的衣衫,也在此刻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他的弯着腰,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咳嗽。
“顾将军!”
犹豫了良久,余泽轩终于开口喊道。
顾明转头,看见的便是余泽轩那张担忧的脸。他连忙站了起来,对着余泽轩笑道:“余大人,您怎么来了?”
“皇上命我带援兵来帮助你!”余泽轩说着,便走过去扶了顾明一把,张嘴道:“你先坐着吧,快别起来了。”
他坐在顾明的对面,认真的端详着顾明那张脸。他脸色不太好,苍白中带着一点乌黑,嘴唇也有些发青,一看就是中毒了。
见状,他开口问道:“你中毒了?”
“嗯!”
顾明点了点头。
“那你为何不向京中说明你的伤情?”
在来的路上,他一直以为顾明并没有受伤,就算受了,也应该是小伤。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顾明居然伤的如此之重。
“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顾明低声说道:“便想着不说了吧!且已经寻军医来看过了,军医说我中的也不是什么剧毒。”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不算大事?”
余泽说着,便拉过顾明的手,为他诊脉。
不过片刻的功夫,他的眉头便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他一下子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边朝外面走去,一边张嘴说道:“不行,我这就去写信将此事禀告皇上。”
“余大人!”顾明伸手拉住他说道:“您别,别,我不想要阿姐担心,咳……咳……”
说着,便又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余泽轩闻言,转头看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他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的病情有多严重?”
他低头没有说话,虽然军医说自己中的并非剧毒,可是他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清楚吗?
这几日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之所以没有禀告京中,无非就是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罢了。
余泽轩见状,皱着眉头问道:“既然你知道,那为何不禀报京中?”
顾明轻声道:“军医说,中的并非剧毒,我便不想让长姐担心!”
“就为了不让皇后娘娘担心,你就这样死撑着吗?”余泽轩说道:
“是,军医说的没错,你中的毒的确不是剧毒,可这是慢性毒药,长此以往,你便完了!别说再带兵打仗,就连能不能活,都是一个问题。”
顾明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看来病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许多。他抬起头来望着余泽轩问道:
“那敢问丞相还有什么方法,能让在下的病好起来吗?”
余泽轩愣了愣,最终张嘴缓缓道:“这也'是我为何一定要禀报京中的原因,南疆毒药阴狠,且少见,这种毒药,也是我未曾见过的,不知该何解。”
顾明闻言,身子不自觉得怔了怔。余泽轩的医术,大家都知道的,倘若连他也没办法了,那别人又怎么会还有办法呢?
心中虽然那样想着,但顾明仍旧不死心的问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余泽轩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顾明见状,点了点头说道:“好了,我知道了。只是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余大人您,不到万不得已,还希望大人不要将此事禀告京中。
毕竟我身为大将军,不过与南疆打了一仗便成了这样,若是穿到士兵耳朵里去了,想必会士气大减。这打仗,最忌讳的便是士气不振。”
余泽轩闻言,沉默了良久。再权衡了利弊以后,他终于决定先按顾明的意思来。
所以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朝着顾明说道:
“这样把,我给你开几副方子,这几日你先吃吃看,倘若病情有好转,咱们就继续,但倘若病情接着恶化了,那我一定会写信回京禀明皇上的。”
顾明闻言,知道这是余泽轩最后的底线,自然也没再说些什么。毕竟倘若自己此次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作为知情人士夹在中间,也挺为难的。
突然,余泽轩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有些激动的看着顾明问道:“我突然想到一个法子,或许可以救将军你。”
“快说来听听!”
顾明闻言,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也突然亮了起来。
“将军离京前,曾给过我一枚药丸,让在下帮忙查明那药丸究竟是作何用处的,敢问那药丸现在还在吗?”
顾明闻言,愣了愣,这才点了点头,张嘴说道:“在的!”
当初得知那枚药丸是剧毒后,他也曾很生气,想将那枚药丸销毁。可是却又想到那是他与华月之间唯一一件东西,便又有些舍不得。
犹豫了许久以后,最终还是将那药丸留了下来。哪怕它是剧毒,顾明也想留着它做个念想。
“那便好!”余泽轩说道:“那药丸与将军体内所中的毒一样,都是至阴至很之毒,且其中有几味药,正好可以压制你体内的毒性。
将军不妨可以将那枚药丸作为药引子服下,然后我再开几副方子配合使用,来个以毒攻毒,或许可以解将军体内的毒。不知将军可愿冒险试上一试?”
“只是……”余泽轩说着愣了愣,接着说道:“此种方法风险太大,且不能保证能解将军体内之毒,将军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顾明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余大人您舟车劳顿的,也累了吧,不如先去休息休息,待我好好想想,再告诉大人您答案。”
“嗯!”
余泽轩点了点头,便起身退出了房间。这种时候,也的确该让顾明一个人静静,想想究竟该怎么做。
毕竟这性命攸关的事情,谁也不能替他做主。
余泽轩走后,顾明拿出那枚药丸,一个人在窗边站着,思考了许久。
自从那日以后,他便再也没有梦到过华月了。如今,难道连他们之间最后一件东西,也不能存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