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好,余泽轩并没有乌鸦嘴,最后以三球之差赢了赵彦琅。
“二殿下的骑术果然了得。”余泽轩扶着栏杆伸长了脖子去看,道:“刚刚那一球打的真是精彩。奇了,马球这么好玩,怎么玢岩就没有人打呢?”
赵彦琮倒了四杯水,吩咐一旁的侍者去将两位皇子请来,闻言道:“各地风俗不同罢了。注意点,仔细别摔着了。”
余泽轩见那侍者下去,料定是去将人请过来,便离了栏杆回到座位上坐好,看了眼桌子上摆着的四盏茶杯,拿起一杯晃了晃,笑道:“听闻这三殿下自幼饱读诗书,又精通武艺,为人又谦和知礼。”
赵彦琮听出他话语间的揶揄,摇首道:“若是外祖父和舅舅知道来了没几日就养的一张利嘴,怕是要后悔让你来这一遭。”
余泽轩伸出手指晃了晃,道:“非也非也,巧舌那是利嘴可堪比的?再者,我什么脾性还能瞒得了我爹和祖父?表哥未免也太高看我了。”
赵彦琮半挑眉头,似有所叹:“我说不过你,不与你争辩。”
余泽轩笑嘻嘻地捧上茶盏,道:“表哥大肚,心胸宽阔,自然是不与我这小儿一般见识。”
赵彦琮被他逗得发笑,略过这一茬。
赵彦钺和赵彦琅很快就过来了,二人具是一身骑装短打,勾勒出修长身子,衬的二人愈发的飒爽英姿,眉眼俊秀。
赵彦钺虽然只比赵彦琅大上几个月,但是个头上却比赵彦琅矮上几寸。不过比之四年前矮上一个头来说,已经是个不错的发展了。
“大哥。”
二人齐齐行礼。
赵彦琮招了招手,道:“坐吧。”
落座后,赵彦琮指了指余泽轩向赵彦琅介绍:“这是余大公子余泽轩。”
余泽轩起身:“三殿下。”
赵彦琅同样回了一礼,道:“余公子比我要大,该唤一声余表哥才是。余表哥。”
余泽轩连忙道:“哪里当得三殿下一声表哥。”
赵彦琅却拉着余泽轩的手认真而又真诚道:“余表哥这是折煞我了,你是大哥的表弟,便也就是我的表哥。”
余泽轩暗暗用劲抽出手来,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托一声大了。”
赵彦琮适时开口:“不过一个称谓罢了,哪有那么多的讲究,三弟喊你一声表哥,于情于理都受得起,坐下吧,茶水该凉了。”
“是。”
底下马场又重新开了一局,赵彦琮抬眸看去,对赵彦钺道:“你看这结果如何?”
赵彦钺依言转首去看马场上的情况,片刻后道:“蓝方。”
赵彦琮颔首道:“我也觉得会是蓝方。”
比赛结束,果真是蓝方。
比赛再重新开始前,赵彦琮解下腰间的一枚玉佩,交给一旁的侍者,道:“比赛怎能没有赏头,说这是孤赏的,谁能夺魁谁将这玉佩拿走。”
赵彦琮身上的东西无一不是精品,更不用说其背后所代表的含义,一拿出去底下人都跃跃欲试。
太子赏的玉佩,赢了得多有面子。
见下头多了几支队伍参加,余泽轩笑道:“表哥这一出手,这赛事可就有的瞧了。也不知道最后谁能拿去。”
赵彦琮睨了他一眼,道:“你若喜欢,也可下场去试,赢了便是你的了。”
余泽轩连忙摆手告饶道:“算了吧,我这马球杆都拿不稳的人,上场不就是给人看笑话的嘛。”
顿了顿,对着赵彦钺二人道:“方才两位殿下的表现真是令人惊叹,倘若两位殿下谁能出手,这玉佩最后恐怕便宜不了别人。”
他是开玩笑似的说话,赵彦琮便顺着他的玩笑话道:“阿轩说得有理,二弟三弟不若谁去试一试?”
赵彦钺站起身道:“我去试一试。”
赵彦琅紧跟着也站起身来,双眸微弯,看着赵彦钺笑道:“方才输给了二哥,这回弟弟可要搬回一局来。”
赵彦钺唇角轻轻一勾:“随你。”
赵彦琮左右看了眼,合掌笑道:“两位弟弟既然都有此意,那就下场一试,看看这玉佩最后能落入谁手。”
两位皇子再次下场,各自为伍,聚集在其身侧的人群泾渭分明。
余泽轩看着场上的分流,笑意微敛,抿了口茶水感慨道:“大哥对二殿下真是无微不至。”
特地给赵彦钺造势,等今日过后,赵彦钺在京城中的名声便能又上一层。如果,赵彦钺能够把握的住赵彦琮给他的这个机会的话。
赵彦琮微微一笑,道:“阿钺日后能有大才,我助他一把有何不可?”
“大才?”余泽轩仔细打量了赵彦钺一番,觉得还真没看出这个锯嘴葫芦能有什么大才,不过这一身功夫倒是了得,若是日后……
似是想到了什么,余泽轩面色忽而一变,接着利索起身,跑到栏杆处往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仔细寻找着什么,直到目光定在某处。
面对余泽轩的这番行为,赵彦琮很是淡定地喝茶,等余泽轩面有所思,眼神莫名地朝自己看来时,挑眉道:“见到了?你的眼力倒是不错。”
余泽轩却有种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的恍惚感,脚下飘飘似是踩在云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踉跄地走回去坐好,拿起茶杯就是一个猛灌,这种如牛嚼牡丹的喝法,深刻表现了他此刻内心的激荡。
赵彦琮也没说话刺激,而是体贴地给他续了茶。
“我以为你是为了让二殿下在京城占有一席之地。”余泽轩放下茶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向赵彦琮的眼中带着满满的钦佩之意:“却没有料到表哥你居然打的是这样的注主意,小弟佩服,佩服的五体投地。”
赵彦琮哑然失笑:“哪有这么夸张。”
“怎么不夸张?”余泽轩下意识地扬了声音,瞬间意识到身处何处将声音压低,但仍然遮掩不住其激动之意,“那位可是……若是前几年风头正盛的时候还好说,可是现在明显是见弃了陛下的人,表哥,太子殿下,你可要想好,搭上这么个人,万一让陛下误以为你对他有何不满,那你不就……”
赵彦琮微微摇首,眸光坚定,道:“吴将军乃是旷世奇才,若是如此便就远离朝堂,是我朝的一大损失。父皇的打算,做儿臣的不能插手,可是要让这么一个人物泯然众人矣,我于心何忍?”
“但是……”余泽轩愁恼地抓了抓头发,道:“但是这样你就不担心会让陛下恼了二殿下吗?”
赵彦琮一时无言。
余泽轩继续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若是二殿下能入了吴将军的眼,得了他的几分本事,对二殿下来说是受益一生。可凡事都有利必有弊,若是让陛下知道自己的儿子去跟厌弃驱逐的武将学医,且二殿下又不是像你一般深得盛宠,陛下大怒之下,二殿下讨不了好。”
赵彦琮抬手捏了捏眉心,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可你知道若是就让这么一位能人离开,是有多大的损失吗?”
余泽轩不解了:“吴将军的确是难得的奇才,可是朝中有才能得将领不在少数,怎就缺他不可了?”
前世,不少人都是这么想的,然而当边疆真正动乱的时候,才发现是真的不能缺了那位将军。只是那个时候,谁也找不到那位吴将军的踪迹。
赵彦琮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正是因为知道挽留不了也阻止不了圣意,便只能迂回而来。前世最后是赵彦钺击溃敌军,可同样付出了惨痛代价,身子上落了不少的伤痕。
如今还未开始,他拿赵彦钺同赵彦则一般看待,自然希望对方能够少一点伤痛,少遭一点罪。若是能学的一二用于日后战场,便多了一份取胜保全自身的可能,这让赵彦琮怎么可能放弃?
而这些余泽轩自然是不可能知道,故而也就不理解赵彦琮对于这件事的坚持。
“你所担忧的事情我心里清楚。”赵彦琮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定自信:“放心,既然有这个意识,我自然有应对的计策。”
说罢,他顿了顿,转首看向台下,那里已经没了那个人的踪迹。
“这是阿钺的机遇,我得为他争取一番才是。”
余泽轩听罢叹了一声,“二殿下能够遇上表哥,是他这一生的幸。”
场上,经过几次角逐,最后赢家已经产生,正是赵彦钺。
赵彦琅两次都败在赵彦钺的手下,心里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而他现在年纪又小,还没修炼到几年之后面不改色的境界本事,脸上恭贺的笑容有些僵硬,眼底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阴霾。
“二哥好本事,真是令小弟佩服。”
赵彦钺垂眸看着手中的玉佩,玉佩触手升温,雕着极为简单的花纹,缀着素色的丝绦,乍一眼看过去很是朴素无华,很适合拿来赠人赏人。
闻言,赵彦钺将玉佩收好,淡淡道:“承让。”
赵彦琅笑容凝滞了片刻,逐渐收紧握在手里的缰绳。
此时赵彦琮同余泽轩走了下来,到了跟前,赵彦琮拍着赵彦钺的肩膀欣慰道:“骑术又有长进,不错。”
赵彦钺弯眸一笑,眼中似有璀璨光华,小心翼翼地捧出玉佩,道:“大哥,你的玉佩。”
赵彦琮垂眸看了一眼,微笑着将玉佩挂在赵彦钺的腰带上,又细心地理了理丝绦,满意地道:“这玉衬你,很好。”
说罢,转首看向赵彦琅,道:“三弟骑术精湛,可见功夫下的深,这玉佩虽与你无缘,我这还有枚不错的玉韘。”
一边说着,赵彦琮一边退下手指上戴着的玉韘,道:“我不善弓箭,这我留着也只能当做扳指用,未免暴殄天物。三弟善骑术弓箭,想必比我更要适合这枚玉韘。”
赵彦琅接过玉韘,道:“多谢大哥,定不辜负大哥的期望。”
赵彦琮笑了几声,视线在空旷的马场上转了一圈,朗声道:“今日春光明媚,咱们兄弟几个又难得有空相聚,跑马如何?”
大哥发话了,当弟弟的自然是点头顺应。
“阿轩不会马球,可这骑马却是不差,一起来吧。”
余泽轩眉尾一扬,神采奕奕,“好啊,先前看两位殿下在场上跑的好不酣畅,某早就心痒难耐。表哥,我可不会因你是太子表哥就手下留情的。”
赵彦琮笑道:“全力即可,不必估计我的身份。”
皇家的人要赛马,场上立即就清出空位来。
赵彦琮对外一向是温润有礼的形象,极少见其骑马的模样。
而换上骑装的赵彦琮褪去一身的儒雅,眉眼之间的英气逼人,整个人如灼灼烈日般光彩夺目,而他又生的俊秀,五官映照在阳光下犹如天神降临,整个围场上的未出阁的女眷看了都脸上飞红,激动的捏着帕子,伸长了脖子去看太子殿下的英姿。
“表哥你快看后面,那些个姑娘看你的眼神恨不得活吞了你。”余泽轩一边扭头去看一边打笑道。
赵彦琮正理着护腕,闻言眼前突然划过一抹倩影,心神不由得一晃,下意识地就转眸望向围场看台。
看台上女娇娥如花般的面容似春日胜景,朵朵绽放着夺目的光彩,而这些娇滴滴的花朵中,并没有自己所盼望看到的那一朵。
也是了,今日受邀而来的都是勋贵世族家的人,算算时间,她的父亲还没有升到可以前来的地步。
重生快有四年了,当初的那份悸动随着前世病痛的折磨而掩埋在心底深处,这四年来偶有想起,却担心自己的过多关注会引来意外的失控。
更有的是,这么久过去了,他已经忘却了当初那份心动时的甜蜜,再见之时是否还会有当初的那般心动,他也不得而知。
罢了,现在要面对要处理的事情与之前所预料的相差甚远,又何必把人家好好的姑娘拖进这趟浑水?
赵彦琮心中微叹一声,面上却不显露半分,神态自若的移了视线,浅浅笑道:“阿轩芝兰玉树,如匪君子,焉知不是冲着你来的。”
余泽轩笑道:“表哥在说笑了,在她们眼中,我就是给表哥当随从的。”
赵彦琮笑而不语,待人都准备好了,随着一声哨响,四匹马如闪电般冲了出去,扬起的马蹄溅起层层尘埃,清亮的声音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由近及远的消散在空中,人们只来得及看那四道逐渐缩小的身影,探了大半的身子出去也看不到逐渐远离的踪迹。
“没想到太子殿下的骑术如此精湛,还以为太子专攻书卷国策的呢。”
“君子六艺中可是有御的,太子殿下自然是习的,而且殿下可是出了名的聪慧,连那么严苛的顾大儒都对他夸赞有加。”
“可惜殿下如今还未到舞象之年,真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啊。”
“你都已经定亲了就不要说这些废话了好吗?!”
“定亲了就不许我感慨了吗?再说我家中还有适龄的妹妹,生的如我般花容月貌,说不准还能入了太子的眼呢。”
“……哪来的脸。”
而引起少女争议不休的主人公此刻正畅快的驾马急行,极速的风吹在脸上,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当口刮在脸上还是有些生疼的,然赵彦琮却从中感觉到了难得的轻松畅快。
赵彦琮所骑的乃是当世罕有的宝马,速度全开之下宛若低空飞行一般,将三个弟弟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余泽轩见追赶不上,竟然放慢了速度悠悠而行,对超越过去的两人友好的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赵彦钺看了他一眼,来不及说话便急匆而去。赵彦琅倒是停了下来转了回去,讶然道:“余表哥这是要赏景吗?”
余泽轩放松了身体,微微前倾着抱着马脖子,道:“难得日头这么好,想多晒晒太阳。反正都追不上,何不欣赏着无边的春日美景呢?”
说着,还随手一挥,打有种包揽全场的意思。
赵彦琅颔首赞同道:“余表哥说的也是,这景色宜人,是该好好赏赏。”
余泽轩笑弯了眼,一抹狡黠自眼底略过,“我说的是嘛。”
于是,四人比赛变成了一人专场,赵彦钺是不可能跟赵彦琮争赢家的。
待赵彦钺好不容易追上赵彦琮了,发现对发已经下了马,牵着绳子站在树下,马儿就在身边低头吃草,很是悠闲。
赵彦钺心中不解,到了跟前翻身下马,问:“大哥这是……”
赵彦琮摸了摸低头吃草的马头,笑道:“居然只有你一个人来了。”
赵彦钺这才想起来回首一看,身后早就没有了人影,困惑道:“方才余表哥停了慢悠散步,可三弟不是跟着我一道的吗?怎么也……?”
赵彦琮道:“无妨,你我二人正好。”
“正好什么?”
“正好。”赵彦琮拉长了语调悠悠道:“正好方便你去同我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
“走吧。”赵彦琮直接翻身上马。
赵彦钺心中疑惑,但是见赵彦琮没有现在就解惑的意思,便也就跟着翻身上马,随着赵彦琮朝另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