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擎天将楚闻夏按回到床上脸色更加不善道:“今天是周六,好好躺着。”
说完,他站起来,走到沙发上弯腰拿起她包里掉出来的那本汪国真诗集,微转脸说:“书我先替你收着,还有,你在苏巧薇那边的行李,我都拿回来了,以后不可以随便就住在别人家。”
而后他优雅从容地走出房间。
楚闻夏心想着你收什么收,你收走了我的汪国真,包包里还有一本王尔德供消遣,这可是今天早上她从书店买的,心里想着,一个翻身,手几乎是叛逆的伸向包包里面,抽出王尔德的童话,要知道,和冷擎天分开后,每当想起冷擎天,她都会用书来填补自己的想念。
摸到书有些喜滋滋的时候,凌空飞来的一只大手突然抽走了她的王尔德,她的手瞬间空空,而后她愕然地瞪大眼睛看向手的主人。
“童话?”冷擎天君临天下的瞟了她一眼,扫了眼书名,眼里有些不屑:“怪不得老是长不大。”
“你是猫吗?走路居然没有声音。”楚闻夏比较诧异这点。
“我轻功不错”冷擎天板着脸,居然在说一个冷笑话,楚闻夏冷得哆嗦了一下。
他募的弯下腰来,变戏法似的手里多了一个温度计:“张嘴。”
楚闻夏乖乖张嘴,而后闭嘴夹着温度计,他坐了下来,坐在她边上,翘着腿开始翻看王尔德童话。
早晨静谧的空气只剩他们俩的呼吸声,还有小小的翻书声,偏头看一眼窗外,明亮悠然,想必户外的空气经过一夜的洗涤沉淀,已是清新美好。
身体很重,她的心却渐渐轻盈,或许是因为有这样的一个早晨。
过了一会儿,冷擎天看了看表,拿出她嘴里的温度计,仔细看看:“三十八度八”他腾的站了起来,“再睡会儿,吃完早饭去医院。”
楚闻夏虚弱挣扎:“我不去,我身体好…好的很,我才不打针…我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然后楚闻夏把被子往头上一扯,蒙住了脸,蜷着身子缩成一团。
外面好一会儿没动静。她竖着耳朵听了听,心想着冷擎天应该耍起轻功走了,于是哆哆嗦嗦的将被子拉开一道缝隙,睁大眼睛往外看。
没想到被抓个现行,冷擎天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地,木头桩子似的,冷着一张五花肉脸,目光与她对上:“不去也没关系,不过书就不还你了。”
他微微扯开一丝狡猾的笑,扬了扬手里的书,十分可恶地说道:“纸张不错,可以拿来糊墙。”
楚闻夏表示投降。
半个小时之后,她用汤勺一次又一次搅拌着碗里那一坨白呼呼的东西,看它粘在汤勺上,然后一坨一坨的往下掉,掉入碗中,啪塔一声,很是有趣。
对面的男人已经横眉竖目,近乎懊恼的想要把碗端走:“不想吃就算了。”
楚闻夏发现新大陆似的急急地按住他的手,低头睁大眼睛一看,兴奋地喊道:“哎,你看,粥里还有一点黑米,哎,这边还有赤豆,…你洗锅了吗?”
她兴冲冲地抬起头来,才发现冷擎天的表情别扭,目光看着一个地方,她微微侧头一看,心一动,慌忙放开按压在他手背上的她滚烫的手,也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他会流露出奇怪的表情。
她无比严肃的说:“不用担心,发烧不会传染。”
他又是没好气的瞟了她一眼,收走了那碗令她胆战心惊看似是砒霜的粥,下了逐客令:“不用吃了,回你房间吧!”
楚闻夏感激他没有再逼她吃砒霜,晕头转向的扶着墙赶紧要走,走了几步,想到了什么,停下来低声说:“如果…如果苏巧薇问起来,就不要告诉她我发烧了。…”
背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知道他在听,继续喃喃自语:“昨天还信誓旦旦说自己不是孩子了…今天又…牛皮可真容易破…劣质产品…”
她不知不觉开始胡说八道。
“知道了,回去把你的牛皮缝一缝。”
她站着好一阵长吁短叹,而厨房哐当了几下,背后的冷擎天已经开门出去,她循声看去,他已经板起脸道:“还愣着干什么?回房去,我出去一会儿。”
他一走,她心里无端有些失落,而落地窗外一只毛色油亮的小猫正独自穿过小路,竟让她升腾起同病相怜的感觉,看了一阵,蹒跚着回房缝牛皮去了。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多久,她又被一阵摇晃给弄醒了,半醒半睡的时候,她感觉一只手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她挥开那只手,呢喃:“巧薇,我还要睡。”
翻了个身,楚闻夏继续呼呼大睡。
但这阵摇晃停歇了一会儿,又卷土重来,带着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坚决。
“闻夏,醒醒了,醒过来,喝点粥。”
她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醒过来,睁开眼,一张五花肉脸着凝神看着她,他眼睛好看的不像话,眼里似有万千柔情溢出来,含着担忧,让她一时间忘了言语。
冷擎天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白气的热粥,吹了吹,她回过神来,赶紧坐起身。
心里没有感动是假的,可是她天生木讷,又不太懂得如何开口说感谢的话,她思来想去交战一番后,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实实在在太煞风景。
“这粥里没砒霜了吧?”
话一出口,他们两个都愣住了,冷擎天竟然笑了,笑的凛冽,如冬天一般冷。
“砒霜没有,撒了一些鹤顶红,尝尝看,顶多七窍流血而已。”他描述的再自然不过,楚闻夏起了鸡皮疙瘩。
她嘻皮笑脸的接过来:“谢谢啊,放放血正好。”
冷擎天蹙眉瞪着她。然后撇下她起身走了出去。
这碗粥是他买回来的,清爽入口,可是她实在没有胃口,怀着心事草草的咽了几口,半碗下去,实在是吃不下了。
她真的很想问问他和顾安安的事。
又一次沉浸在往事中,冷擎天敲门进来她也没有察觉,等他站在她面前时,她才发现自己盯着那扇窗户太久了,脖子都有些酸了。
对他报之一笑,她什么也没有说,而他眼神幽深,淡淡嘱咐:“穿衣服吧。”
她望着他的背影离开屋子,再一次惘然。
人生病是不分周末的,周六的医院仍然人潮如织,想想也是,冬天穿门紧闭,喜欢聚集聊天取暖,容易传染疾病。
相比起别人的不慎,楚闻夏这次发烧真的是自找痛苦,何必学古人深更半夜咏诗从而愁绪上心头呢?
可辩证一想,楚闻夏这样的傻姑娘,多思考也不是什么坏事。
做了几个化验室,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小病,医生也没有太放在眼里,瞄了一眼化验单,头也不抬的在病历上龙飞凤舞地草草几笔,就让她就从此走上了挂两天盐水的道路。
冷擎天去楼下付费了,楚闻夏有气无力地坐在候诊室中,旁边是两个聊的唾沫横飞的大婶,前面两个小男孩正在玩球,玩得兴起,皮球撞在她的额头上,她微微睁开眼皮,又难受的合上眼。
“咿,她不动了哎。”
“会不会是死了?”
“不会吧…”
模模糊糊听到前头两个小家伙在小声的议论她,她微微勾起一笑要是在平时,她准会突然睁大眼睛,生龙活虎的做个鬼脸可是现在,还是算了吧。
烧的更厉害了,意识模糊,浑身像是要飘起来了吗似乎下一秒,就要与嫦娥月球相会。
“她一动不动哎”
“我们试试吧。”
这两个小家伙看起来求知欲很强,在对她的生死做了一番假设后,用实践来校验假设,气球又砸了过来,正中额头。
以他们的力道,要是僵尸都要被砸的嗷嗷叫了,更别提她这个大活人了,可是好在她这个活人现在又是手软脚软的,睁开眼后,两张娇嫩相似的小脸蛋兴致盎然的抵着下巴趴在椅子上瞪着我,鼻子相同,眼睛相同,竟然是一对淘气的双胞胎。
她忍俊不禁,心情愉悦了几分,凑上前去冲他们狡黠的笑笑,微微拉脸虚张声势:“我是不是长得很像篮筐?你们两个小家伙砸了我两次。”
两个小家伙瞠目结舌,无辜的冲她眨眼,精灵却纯净,其中一个比较机灵,马上接口说:“姐姐就算是篮筐,也是最漂亮的篮筐。”
楚闻夏哭笑不得,可最后还是呵呵笑出声来,实在是太可爱了,她下意识抬头扫了一眼嘈杂的人群,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甚至忘了呼吸。
欢乐总是太短暂,痛苦无处不在。
她木然坐在人群中,冷眼看着已步入却风韵犹存的她,一身质地上好的大衣外套,拎着皮包,原来的长发剪短了,梳着齐耳短发,贴心的和方菲说着话,拍打着她的肩,一副慈祥的后母样。
五年了,她的嘴巴五年没有吐出“妈妈”两个字,恨着她,避着她,五年后,她们尘归尘土归土,她已经重新进入母亲的角色而楚闻夏,也假装命中不曾有她。
而五年前亲自飞扬的美少女方菲,烫着时下的流行卷发,黑发染成了棕色,仍旧是柔弱惹人怜的模样,却失去了几分记忆中的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