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转角处的监护室里,医用监控仪滴答滴答的声音分外清晰,白色病床上沉沉睡着的男人,无可挑剔的完美轮廓让人呼吸一滞,纵然额头缠着纱布,唇角毫无血色,依旧如朗朗星空下清冷的月,灼灼其华却又遥不可及。
这四四方方的屋子里,四目所及皆是纤尘不染的纯白色,唯那垂在床边的手腕上系着的一绢长丝巾,带了点俏皮的颜色添了点生命的气息,仔细瞧去时,那栩栩如生的百合花瓣上,不知何时染了鲜艳的红。
着病服的女孩轻手轻脚从走廊过,本是小跑着追赶前面大步流星的两人,在经过转角处的监护室时不由自主停顿了,半面玻璃墙内一片生人勿进的气息,她本好奇躺在那里的究竟是何人,因刚刚上楼时就察觉到扑面而来的肃静,只是这无意间的一撇,却再也挪不开眼……
那顺着床沿随意垂下的长丝巾,如同一块磁铁般,让墙外的人生生定住了脚步。
转角处传来浅浅的交谈声:
“陈叔,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们还能做些什么,您尽管开口。”
“是的,只要他能醒来。”
“小、、小雪,,你怎么在这?”
看着转角处呆呆站着的女孩,三人皆微愣。
苏清恒上前一步,将外套脱下披在女孩单薄的肩上,心想终究是瞒不住啊,看着她此刻失魂落魄的样子,话到嘴角又不知从何说起。
苏沐雪抬手捂在胸口,发现那里突突的疼,看着玻璃墙内躺着的人,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哥,你骗我了对不对……”
“我、、”苏清恒一时语塞,觉察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回头看时主动往后退了两步。
“是我不让他们说的,你也才刚醒,”陈墨言上前一步立在苏沐雪旁,看着她泛红的眼圈说:“放心,我陈墨言的儿子,不会轻易倒下。”
“那,,我可以进去陪他吗?我要等他醒来的。”
陈墨言看着紧紧攥住自己衣角的手,那样子仿佛抓着希望般让人无法拒绝。
光线横斜,照进走廊里明亮的地砖上,留下窗外枝叶相伴的影。
走廊的窗边,苏清恒看着监护室里一睡一坐的两个身影,英挺的眉拧成一团。
“放心,他会醒来的,小沐雪是他的命,他舍不得丢下。”南宫瑾斜倚在墙边,嘴角勾起慵懒的弧度,不知为何,纵然他写尽人生百态恩怨情仇,也鲜少会有许多感触,唯独身边这两人,似这冷漠世间最默契的相遇,无需跌宕起伏,也能让人心中一暖。
“这丫头还真是长大了,也没见她哭闹。”
昨晚看着昏迷不醒的陈逸枫被推进监护室时,苏清恒自己都难受得一塌糊涂,头部重击,新伤加旧伤,连醒来都变成未知数,他本担心自家妹妹会承受不住,没成想看那模样倒比自己还坚强。
“那倒是,她骨子里是个倔强性子,希望陈叔的一计镇定剂能撑着她等逸枫醒来。”至于其他,南宫瑾不敢想也不去想,忆起刚刚苏沐雪的话,他眼里聚起风云涌动的寒意,声音里透着冷冽:“要不要随我去林氏走一趟,”
“正有此意!”苏清恒收回目光,俊朗的脸上霸气凛然,
“这笔账,我倒是想跟他们好好算算。”
话说社长大人从来不屑于记仇,但若记仇了,那绝对是遇魔斩魔,更何况那林氏,也只能称得上鼠辈。
两人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只留下身后一片温暖的安静。
苏沐雪盘腿坐在地上,青葱的手将丝巾的另一端系在自己手腕上,小心翼翼避开那被白纱布一圈一圈裹紧的手指,虽未亲眼见着,她也能想象这纱布下必是一片血肉模糊,那样漂亮的大手,他救自己时该是多么不珍惜的。
抬头看着阳光下熟悉的睡颜,她鼻头发酸,内心里一阵阵五味陈杂,逼红了双眼却终是掉不下一滴泪来。
“我知道你累了,可是不许睡太久喔,我会在这里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你最心疼我了,一定不会让我等太久的,对吧……”
侧头枕在他胳膊旁,男人身上清冷的气息让她微微安了心,长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液体,在阳光下分外透亮,她声音软糯,像平日里每个愉快的周末般,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南大的樱花又要开了,花期太短了,就这么几天呢,你可要抽空陪我去看呀,再给我拍张照吧,还是站在那颗樱花树下,就像那一年,你给我拍的第一张照片。”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楚晓晓那丫头要和秦明订婚了,说是下个月中旬,她还说要回月城来摆订婚宴,你绝对猜不到订婚宴选在了哪,呵呵,选在了南大的小食堂喔,她说秦明第一次约她吃饭就是那里。话说我们第一次吃饭好像也是那里呢……”
“还有个事可气人呢,前几天我教小云朵喊姑姑来着,教了好多好多遍,她居然喊成了姑父,还抱着手机里你的照片一直喊一直喊,口水都流了满手机屏,你说这小团子,这小丁点的人就知道见色忘友,喔不,是见色忘亲姑了!”
“妈妈经常说我上辈子定是修了福报的,不然怎会遇见这样好的你,你说说他们,对自个女儿还真是超级超级没自信呢,可我听着那话倒一点也不气,因为我也是这样觉得……”
“陈逸枫,等你醒来后,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