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街边等出租车,街上川流不息的往来车辆,刚入夜不久,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些许疲态来,貌似这个城市的人们总是在匆匆赶路。从何处来,去往何处,都急哄哄的,生怕时间不够用似的。甄女士叮嘱过九点前到家就好,所以我不太急,插着兜仰头望着那些围在高楼上的万盏灯火,璀璨闪耀,明亮醒目。
突然特别想念姥姥家的小院子,每每入夜时,一院的星月清辉。
一辆车从我身前划过去,停在前方五十米的样子。可能也在等着某个夜归的人儿。
我掏出手机给姥姥拨电话,电话一接通,便倚在旁边的路灯上嗲声嗲气的撒起了娇来:“我最亲爱的周老师,我好想您呀,这些天是饭饭也吃不下,觉觉也睡不好的。”
我们家周老师处变不惊的问:“谁欺负你了?”
眼泪瞬间迸出来了,赶紧抹了泪,笑着反驳道:“谁能欺负我呀,我就是特别想您,每次一分开就特想您。”
“哈哈,死丫头。”姥姥的声音温暖极了。
“暑假我要去你家住满俩月,不管,我不管!”
“来吧来吧,索性,学也别上了,这辈子姥姥养着您都成!”
我乔返上辈子铁定是积了不少德……
“姥姥,您说的这福我哪能消受呀,再说,学总归要上完么,就算找个男人养……”我还在和姥姥侃大山,前边的车子大概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司机打开车门下来了。
不是路医生是谁!
我再一瞅,可不正是他们家那台冷飕飕的黑车么。不是载着丁一一要和王医生一起顺道回单位看今天的重症患者了么?
我有点懵,半张着嘴看着他,手里边还捂着电话。
他摆了个随意的手势,我却没法在继续下去,迅速跟姥姥收了线。
他那边已经拉开副驾驶的门了:“上车吧,顺道送你回家。”
我小步跑过去,直到坐上车也没敢问他半句。
他的手闲适的搁在方向盘上,衣袖上全是星星斑斑的油汁,车内播放的是音乐电台,女主播用她那好听的声音述说着别人的情感故事。
男孩儿在维和部队,死在了战场上,女孩儿最遗憾的是没有在他上战场前嫁给他。故事讲了许久,讲完后,点了一首歌,蔡旻佑的《我可以》:
我可以,陪你去看星星,不用再多说明,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真他妈伤感。
“这首歌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吗?”路守目视着前方,面无表情的问道。
“啊?没有啊!”我心虚的回答,手指在安全带上画着圈。
他瞥我一眼:“我看你那张脸都皱到一块儿去了,马上就要哭了。”
“那是因为肚子不太舒服。”
“噢?那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我赶紧摆手道:“不用不用,吃火锅闹的,回家吃点药就好了。”
一抬头,前边就是我们家小区了,车子在辅道上缓缓停了下来,路医师拉了手刹,侧对着我,我一边快速解安全带一边挥手说拜拜,恨不得滚下车去。
“呵,我有那么可怕吗?”路医师好笑道,一脸无奈的笑容。
路守的笑有点肆意,微偏着头,眉也微微挑着,眼角有细细的笑纹,两颊的肉形成了一个漂亮的括弧,露出白净的牙齿来,顿时满室清辉,我连呼吸都快抑制了似的。
我沉静的站在车窗外郑重其事的点头道了谢,好像又取悦了他似的,他心情极佳的朝我挥了挥手后,娴熟的松手刹打着方向盘,车子缓缓的滑出去了……
我是在第二天中午才发现路医师申请添加好友请求的,内容是系统自动生成的,简简单单:我是路守。申请时间应该是前一天晚上,我果断选择直接忽略。
路医生对我的特殊,我若还感觉不到,那就是我太过愚钝了。但是他的这点晦暗不明的特殊,林子徐对我也曾用过,我太清楚自己的段位和脑容量了,这种不动声色的暗撩是我绝迹揣摩不透的风景。
突然,我还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昨天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表示过住在哪里,也没有明确指过路,路守却能精准的把车停在我们家小区门口,这不得不让人毛骨悚然起来……
可见路医生绝对是我这等平凡女子惹不起的人物。
从小到大,太高太远的山我是断不会去攀爬的,我宁愿选择绕道或干脆改道。
于是,我非常有骨气的告诉自己:凡是老娘得不到的男人,都是渣男!
周一,丁一一跟我说她打算回请路医生,我冲她郑重其事道:“丁一一,你要回请也好,要联络感情也罢,再也不要叫上我了,我不去给你当展板当道具!要不,咱们就绝交!”
丁一一被我的郑重给惊着了,赶紧问:“谁谁谁怎么着你了吗?这么大火气。”
“没谁怎么着,就是不想应付任何人。”
“乔返你个小没良心的,路医生还替你挡了油呢。噢,你是不是吃醋了,因为那天路医生送我回家对不对?我跟你说,那天他没送我,还没到地下车库呢,他就说要回家给奶奶送东西,把我和王医生一扔,他就跑了,急哄哄的。后来王医生也接了个电话走了,我自己一个人打得车,真的,我们话都没说……”丁一一手忙脚乱的解释着,被我打断了:“不是因为路医生,一一,我现在不想谈恋爱,你也别胡乱点鸳鸯谱,你看林子徐我都应付不来,路医生更加不是我能应付的,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求你了。”
“好好,我懂你的意思了。”丁一一倾身上前抱住了我,这个死丫头总是让人不忍拒绝她。
“一一,这个世界只存在两种男人:一种,是我男人;另一种,是渣男。”
丁一一笑得只差没在地上打滚了,你看,她的正经最多只能撑过十秒。
可是“渣男”没过两天就联系丁一一了,丁一一盯着手机瞧了半天,然后递给我,路医生给丁一一发的微信,微信内容简单极了,连称呼都没有:“你好,麻烦请给我乔返的手机号。”
我将手机往她怀里一丢,严厉道:“不许给!”
丁一一笑欢了:“不给不给,保证不给,我就想会会他。”
我表示极其不屑的转身洗漱去了。
在我洗了个澡的间隙,丁一一这货就没出息的投降了。我瞪着她,恨不得两眼唰唰唰的将她射得片甲不留才好。
丁一一一边将手机往我跟前凑,一边道歉道:“乔返,你看你看。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他说得比较真诚。”
我挥手气呼呼道:“我才不看,你个叛徒!”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想着路医生这种货色不常见,别错过了。”
“于是,你就把我给卖了?”
接着我拿过手机一瞧,只差没气血翻涌的厥过去才好。
聊天记录上,她问路医生:“为什么突然要乔返的手机号?你是否对我们家乔返有好感?”
丁一一所说的真诚就是,路医生隔了五分钟后回了一个字儿:“是”
标点符号都没有。
然后丁一一那货继续追问:“你喜欢她吗?”
十分钟过去了,都没有回应……
丁一一没耐住,就把我的号给发过去了。
……
重点是,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那个顺利拿到了我的号码,对我有好感的路医生,却从没给我来过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