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正祺叹了一口气,将资料整了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终于完成了。
这个任务对于她这个工作还没多久的新人来说,还是有些难的,加班加点的4天仅睡了8个小时才得以准时完成。
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2点,明天早上9点开会就要用这些资料,现在看来,她还可以睡7个小时。
不错,7小时,算是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息时间了。
她望着写字楼窗外并不太漆黑的街道,抬手抓了抓头发,头发是半年之前烫的,由于疏于打理已经差不多直了。
找个周末去剪了吧。她看着手上一把脱落的头发,想着。
这是工作半年以来伍正祺正好第100次留宿在公司休息室。
伍正祺最终还是没有睡到7个小时,早上7点,她爬起来将就着公司厕所的冷水和自己楼下超市买的洗发水飞速洗了个头。
由于没有吹风机,就绞干头发,打开窗户等待头发自然干透。并利用这段时间将这几天来做的资料又翻阅检查了一遍,又复印了几份。
头发差不多已经全干了,伍正祺从抽屉里摸出了一把梳子,仔细地梳理了一番,就着放在办公桌上的小镜子画了个显气色的妆以盖住黑眼圈和眼袋还有苍白无比的脸颊。
在同事的眼中,她是个整洁干练的职场女性,虽然来公司不久,但工作比所有人都努力,每天脸上挂着的却是不近人情的冷漠。
公司的同事开始陆续到了,等到看到坐在最里面那个大办公室的身影在办公区门口出现的时候,她就站起身,拿着资料迎上去了。
“组长,这是今早开会用的资料,ppt和视频已经发送到邮箱,您查收一下。”组长办公室,伍正祺将资料放在旁边的助手办公桌上说。
“知道了。”组长比伍正祺年长一些,名叫张子宜,虽然很多人都因为这个名字和某知名演员的名字重音了而打趣他,不过他本人倒是挺喜欢这个名字。
张子宜是伍正祺大两届的学长,传言中此人成绩优异,大学时期还得过奖项也申请了好些专利,大学一毕业就被这家公司挖去当了组长。虽然这两年职务未见提升,但工资却涨了几番,设计部也比原来大了太多。
有传闻说,张子宜和伍正祺是男女朋友关系。
当然,伍正祺并不以为意,张子宜这样的人,并不是她能攀附的。而且,这段对话的从头到尾,张子宜就未正眼看过她。
9点钟,会议开始,除了设计部门的员工外,制造部长和销售部长以及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都到场,还有经理就着视频电话参与会议。是个不大不小的会议。
伍正祺在一个角落里正襟危坐着,准备随时给组长补充资料,讲解产品等。
而张子宜,拿着手稿,站着投影幕布前侃侃而谈,丝毫没有任何问题。而当问答环节,也能够很好的讲出设计点、受众、苦点以及大致成本。
“真厉害呀。”伍正祺想着,“居然能这么快就结合几个人的资料得出最终结论,还好不出错。”
事实上,前一天中午就应该将资料总结发给张子宜,但张子宜看她实在拿不出来,就宽限时间到了第二天早上8点。
“组长,一个小时您能看完吗?”伍正祺当时还担心的问。
“能,你不出错就能。”张子宜回答。
今天下午伍正祺心情很好,组长念她此次工作完成的不错,接下来几天没有给她布置劳重的工作任务,只是让她再完善一下项目,整理规划资料,由他过目后发给制造部门。
明天是周六休息日,除了照例完成一些无关紧要的临时工作外,其他时间可以自由安排——至少可以睡个懒觉再锻炼一下身体。
“再不锻炼不行了呀!”伍正祺心想。由于加班过多,睡眠不足,又缺少运动,最近心脏时不时突突地跳,好像要跳出胸膛似的。
下午6点半,难得不加班的伍正祺回到了自己家。这是一个位置有些偏的老式公寓的套二,一共七层,伍正祺家在顶楼,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上下。家里装修很简单,除了必要家居,就只有一台不新也不旧的电视了。
家中没人,伍正祺看了一下冰箱,有些不知什么时候留下来的剩饭。
她拿出剩饭,加了个鸡蛋和一些葱花炒了个蛋炒饭。又把亲戚过年送的红枣干捡了一粒泡水喝。
这算是晚饭了。
吃完晚饭,伍正祺久违地拿起电视遥控器看起电视剧来。她觉得,虽然手机看剧很方便,但是果然还是在电视上看剧更有意思。
正当伍正祺锁定一个频道开始津津有味看起来的时候,门口想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我回来了。”是一道疲惫的女声。
“妈,”伍正祺回应到,“吃晚饭了没?”
“在公司吃过了。”进门的是个中年妇女,短发,皮肤不算好,眼睛下挂着浓浓的黑眼圈。
女人进门便瘫在沙发的一角,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你这个月多久发工资?”
“下周一吧。”伍正祺回答。
“奖金有多少?”再问。
“这个月做的项目比较大,奖金估计有个4千左右,加上底薪6千,一共9千吧。”伍正祺想了想,说道。
“嗯……”女人应了一声,仿佛要睡着了,忽然又补充道:“还不够……”
伍正祺愣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委屈,这明明已经是她日夜不休所得的最大成果了。但她还是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问到:“去床上睡吧,小心感冒。”
女人在沙发上顺势躺了下来,闷声道:“不了,帮我盖床被子……”说罢就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看来这电视是看不成了,既然如此,还是洗洗早点睡吧。
洗漱完做了一会私下承包的小工作后,不到10点,伍正祺就爬山床准备睡觉了。
原本是打算早早入睡补充精神的,但是想着饭后母亲说的话,她却开始辗转难眠,又开始难以抑制的会议起过去大半年的点点滴滴……
然而,就在她参加毕业典礼的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当她还没到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街坊邻居纷纷站着她家门口,指东道西、议论纷纷。而她的家门大敞着,家里一片狼藉,桌椅板凳倒的倒,烂的烂,值钱些的电器和物品被洗劫一空。母亲坐在地上,靠着墙,捂着脸一言不发。地上有些许血迹,父亲则不知所踪。
她询问了半天,才从看热闹的人口中知道一二,大约就是来讨债的把她父亲抓走了,临走前还放下话来,叫她们母女一年内凑齐三百万,否则撕票。
一周之后,她才从母亲嘴里得知具体的起因经过。原来是她的父亲,那个叫伍德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沾了赌,把家里的积蓄输得精光光。结果他不但不停手,反而去跟赌坊的人借高利贷,一来二去,滚成了几百万……后来他实在拿不出钱,赌坊的人便闯到家里来,把人绑走来威胁她们母女,要她俩还上钱。
“妈,咱报警吧!”伍正祺当时这样说道。
“不,不行。他们撕票了怎么办?”母亲泪流满面,止不住摇头。
再后来,伍正祺放弃了留学,找了一家工资还行,但福利和奖金不错公司正式开始了工作。而她平时,还接一些设计和语言补习方面的私活。一个月收入有一万五左右,一年差不多二十万……
母亲也开始了工作,但长期没有工作经验的她,年龄又大,实在是找不到很好的工作,但好歹也是大学毕业,最后还是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工资不少,但很累。一个月也能挣到七八千,一年也就是十来万。
又加上她们四处借的钱,还有变卖各种物品,零零碎碎凑了接近两百万……
但还远远不够……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伍正祺看了看时间,已经12点了……她叹了口气。突然脑中闪过一丝不对劲。
那是她大三下学期的一个周末下午,由于家近,她没有跟父母说一声就回了家。到家的时候正好碰到母亲拎着包急匆匆从楼梯间上楼。她看到母亲消失在拐角,正想开口喊她,就看见父亲春风满面的走了过来,招呼她一起回家,还惊讶的问她今天怎么想起回家了。
伍正祺本来就是不长心眼的,顿时只顾着跟父亲聊天,而把刚刚看到的诡异的一幕抛在了脑后……
现在想想,母亲当时的样子,像是在哭?
伍正祺顿时睡意全无,她再仔细一想,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父亲,不,伍德身上偶尔会有香水味,而母亲基本不用香水。那段时间,他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每天早上都要用发胶仔细梳了发型才肯出门。
家里还发现过长头发,而当时她和母亲都是短发。母亲则是越来越沉默寡言,郁郁寡欢……
在这一切异常过后……家里的经济条件似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伍正祺顿时睡意全无,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外套,跑到客厅把熟睡的女人摇醒,厉声质问:“妈,你老老实实给我说,爸是不是出轨了?”
沙发上的中年女人闻声顿时惊坐起,两行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她摇了摇头:“…不,没有。不,他没有。”然而脸上悲伤又痛苦的神情却出卖了她。
伍正祺退后几步,瘫坐在茶几上:“妈,你说谎。”
女人还是自顾自的说着:“不,他没有。”
“他至少一年前就有了外遇,之后他那个情人渐渐将他引上了赌桌……现在他负债累累,他的情人呢?嗯?”
“妈,你回答啊!”
女人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沉默不语,只有眼泪在啪嗒啪嗒掉。
伍正祺气的眼眶通红,在外面路灯的照映下泛着红光,有些渗人。
她从沙发上弹起来,三步并两步冲到女人身前,伸手摇着她。
“妈,你说话啊!”
“妈……”
“这种人你还救他干嘛……”
“你还救他干嘛啊!”
“妈!!”
女人终于嘶哑道:“……那是你爸。”
“可他……”
“那是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