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萧凉照常入宫,却不见贺启月人,倒是看见罗星映悠然自得地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懒懒地吃着点心翻看着话本子。
罗星映看到萧凉进了勤政殿,一拍手上的点心碎屑,站起来笑道:“你来啦?贺启月他这几日下了朝就出宫去了,现在不在宫中。”
萧凉闻言点了点头:“他干什么去了?”
罗星映难得有些娇羞,道:“他说他要重新布置一下他原来的皇子府,我不想住在宫中可以住在他原来的府上。”
说完端起桌上的点心,“你要吃点点心等会儿他吗?”
罗星映抬头,却看见萧凉表情淡淡的,有些魂不守舍地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怎么感觉他的心情不太好?
忙喊住萧凉:“萧凉哥哥你怎么了?”
萧凉顿住脚步,想了想,开口道:“你同贺启月吵过架吗?”
罗星映瞪圆了杏眼,惊了惊,这是萧凉会问出来的话?
怕他拂袖而去,想了下赶紧开口道:“有啊,经常吵,不过不多久我们又好了,都是闹着玩儿的。”
萧凉“嗯”了一声,却有不知该怎么问了,道:“没什么了,我先回去了。”
罗星映哪里肯放萧凉走,这难得一见的奇景,不,不是,是萧凉明显就是情绪不太好,她作为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好女子,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最主要的是,听起来似乎是因为他不大会哄那个圣女!!!这她怎么能没有发言权,必须得好好教教他!
罗星映清了清嗓子,藏好眼中八卦激动的小星星,义正言辞地开口道:“别走啊,你坐下来,好好儿同我说说,我也是女子,肯定比你懂人家女孩子的心思。”
萧凉略略思肘了一下,确实。
……
听完萧凉讲述的完整版,罗星映觉得自己错怪了他。
这不是他不懂得哄女孩子啊,这问题的结症在于他什么都敢说,明明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还告诉柳墨妍那日是为了追回她才出城一整天的。
罗星映扶着额摇头道:“你这,也不是说不让你说实话,最起码你就算要说实话,你也别同时强调一下那个时候人家在你心里啥都不是,就只是个小徒弟啊。”
“你这样说,那人家一听,你不仅对你“妹妹”我这么好,还没把她放在心上,柳墨妍她不恼你才怪。”
罗星映还以为多复杂一件事儿。
“你既然现在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过去你对她怎样你就不要强调了嘛,这不是自己作死吗?”
萧凉认真听着罗星映的话,自己的确没想到这层,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罗星映看他还坐在这里,站起来道:“你还有空在这里坐着,明白了还不去哄哄她!”
萧凉垂眸道:“她昨日说让我这两天都不要去找她。”
罗星映急得剁脚道:“她说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她这样说肯定是因为恼了你啊!”
“算了,我去帮你说!”
……
罗星映一路骑马时想了想从前在古机门时柳墨妍的性子,应当是个喜欢玩的女孩子,虽然她现在是玄月门的圣女,但应该变化不大吧。
边扬鞭,又想起那日她在品杏楼看到的柳墨妍,似乎变了一个人,不爱笑,看起来有些疏淡。
该怎么替萧凉解释呢?
快到萧王府时,罗星映下马慢慢走到萧王府门口,终于决定了,要是柳墨妍心情还不错的话,她就约她出来赛马,请她吃好吃的,玩开心了再帮萧凉说话。
要是柳墨妍心情不怎么好的话,她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凭借自己看过那么多话本的煽情功底,和她好好聊聊。
罗星映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法子应当万无一失,然后就问了门口侍卫,找到柳墨妍的院子。
刚进院门,却顿住了脚步。
……
房间内柳墨妍看着站在圆桌旁的季千卜,“大长老呢?不是说他也会来的吗?”
季千卜一拢白袖,微微摇头道:“大长老在进京城是就与我分开了,他说他有些事要去处理一下。”
柳墨妍也不再追问,点了点头淡淡道:“说吧,你们这次为何来京城?”
季千卜一叹气道:“谁也没有想到,你竟然刺杀皇帝成功了,我们以为的最大阻碍,萧凉,他居然没有插手。”
柳墨妍秀眉一皱,不悦道:“他插不插手与你们玄月门何干,豆月莲我会想法子再找的。”
季千卜气道:“你既然成功刺杀了皇帝,为何不将二皇子贺启月一起杀了?”
闻言柳墨妍奇怪道:“我为何要杀贺启月,与我有仇的是老皇帝,又不是贺启月!”
季千卜沉吟片刻后开口道:“你可知豆月莲为何叫豆月莲?”
柳墨妍看着季千卜,简直有些想笑,“你想说什么?”
季千卜不理会柳墨妍的嘲讽,继续道:“豆月莲者,成熟如豆时,可活死人生白骨,若用来炼药,可以练出数百颗绝世灵药,救数百人于性命危急之时……”
说完顿了顿,语气加重道:“但世人只知这一点,却不知豆月莲之所以叫做豆月莲,还因为当它开花如莲时,百里异香,所到的城池,民众皆血流而亡。”
柳墨妍倏地站起来看着季千卜,惊怒道:“你们想干什么?”
季千卜有些恍惚地笑了笑:“灭了这贺王朝,让贺家人替我父皇母后和季家族人偿命。”
柳墨妍有些不敢置信地甩了季千卜一巴掌,声音响亮而清脆,“你说的是什么混帐话?就算你是前朝遗孤,你为何要拿天下百姓的命来复仇?”
季千卜摸下自己的脸,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一出生就没有爹娘,只有门中的长老们日日夜夜提醒我身上的血海深仇,仿佛我就是为了这些而活的。”
柳墨妍没有心情听他这些,怒道:“豆月莲我绝不会让你们拿去,我也绝不会让你们丧心病狂的复仇波及到无辜百姓的!”
…………
罗星映在院门口听到这里,心神有些慌乱,转身离开萧王府,她要去提醒贺启月,对,她要去皇子府找他。
一路快马加鞭,抄近路赶到皇子府,罗星映下马推开大门,居然没有人在门口守着,她皱了皱眉,贺启月在做什么?
四处张望了一下,别说,贺启月倒懂她的喜好,花海丛生,连秋千也打好了,不错,不错。
罗星映本来不大情愿的搬过来,现下却恨不得贺启月快点布置好。
一边打量一边往内院走,却闻到有些血腥味,还,还有些打斗声!?
心下一惊,罗星映立即闪身到内院,贺启月孤身一人在与一位白发老者在过招,身上的龙袍已经染血,随身的侍卫全部倒地。
“贺启月!”
贺启月体力早就不支了,抵抗到现在,听到罗星映的声音,他一边退后抵住白发老者的剑势,一边喘着粗气道:“杏杏快走!他是玄月门的大长老,你不是他的对手!”
罗星映看着贺启月浑身的血,那老者的剑就要抵上他的胸口,泪止不住地流,咬牙大声喊道:“喂,老头,你们玄月门的勾当我都已经知道了,我要去昭告天下,就算你们最后成功了也会被天下万民所抵制唾弃的!”
那白发老者闻言有些阴沉地瞪着罗星映,却见罗星映立即转身几个翻身,不见了人影。
白发老者立即收剑追去。
贺启月喘着粗气单膝跪地,怒吼着:“杏杏不要!”,咬牙以剑撑地站起身,踉跄往门外追去。
追出府几步路,看到萧凉带着人赶到。
萧凉跳下马扶住贺启月:“刚收到消息,你这里有异,怎么样,有没有事?”
贺启月痛苦哽咽地吼着:“快,去救杏杏,前面!”
萧凉闻言立即转身飞身寻迹追去,贺启月喘着气强行运功将速度提到了极致。
几个呼吸间追上,便看到,前边柳树下,罗星映鹅黄色的衣衫被脖颈上喷洒而出的鲜血染红,人缓缓软下。
“杏杏!”贺启月哀吼着扑上前搂住罗星映。
“杏杏!”萧凉单膝跪地围在旁边,从怀中取出止血的圣药喂给罗星映。
玄月门大长老见势不妙,看着萧凉喂药给那个女子的动作,冷笑一声后翻身离去。
罗星映拼尽全力微微抬了下眼皮,嘴角扯出一丝微笑道:“没用的,别喂了……”
贺启月一只手搂住她,一只手紧紧地按住她脖子的血口,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杏杏你乖,啊,我带你回宫,不,只要你好起来,我带你去看河山万里,跟着你走遍天下!”
罗星映苍白地嘴唇微张,伸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却抬不起来,断断续续道:“对不起,答应了要一直陪着……你的,我……食言了……”
贺启月几乎有些惊恐地看着她没有力气了的手,将自己的头垂下,脸贴上她的手,“求你了,杏杏,别走!求你了!”
罗星映感受到手中流淌着他湿润的泪水,慢慢气息断绝。
世界一片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大批京卫处的暗卫终于赶到,团团将中间的三人围住,跪下待命。
萧凉看着罗星映鹅黄色衣衫上的血已经有些干了,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哑声道:“走吧,带杏杏回去吧。”
贺启月眼睛一直看着怀中的人,缓缓抬起脸来,不知是在对萧凉说,还是在对自己说,“为什么当初我一定要强留下她啊,要是就那样任她离开,现在她应该是会在哪处奇景面前拍手叫好吧……”
……
贺启月抱着罗星映的身体不肯挪开,直到三日前才肯让萧凉将人入棺,一直痴坐在旁边。
萧凉陪着贺启月料理完杏杏的后事,一边看着他,怕他激动之下想不开。
整整十日后才将杏杏下葬,之后萧凉送贺启月回到宫中,强行点了穴让他休息几个时辰。
然后萧凉前往勤政殿,处理这堆积了十日的奏折政务,没有心情吃喝,一直到夜色朦胧才处理完。突然记起点贺启月的穴道应该已经解了,他起身去贺启月的寝殿。
刚推开殿门,就看到贺启月坐在椅子上,翻着一直都是为杏杏准备的话本子,一页一页认真地翻,生怕弄破损了,偶尔还有些点心碎屑,他捻起来送到嘴中,细细品味。
萧凉有些不忍地上前道:“要用点晚膳吗,身体要紧!”
贺启月缓缓抬头道:“我在吃啊,我吃得不多,杏杏留下的够我吃好久呢!”
萧凉一皱眉,道:“贺启月!”
贺启月看着萧凉道:“你回去吧,我想和杏杏单独待一会儿。”
萧凉想起上次在品杏楼喝酒时他们俩开心的样子,心中酸胀,转身唤了宫女叮嘱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