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七号的早上,葛珊芊在陈阿姨和葛太太的陪同下去医院做怀孕中期的B超检查,在显示屏上看到腹中的宝宝活动的情况,她感到从所未有的喜悦和幸福。她握住葛太太的手,想着自己曾经就是以这样小的姿态在妈妈肚子里的慢慢地成长直至出生,她才发现做一个母亲真的很伟大!葛太太和陈阿姨也十分欣喜,已步入中年的两人禁不住这幸福的来袭,眼角早都湿湿的了。
欧阳彻打来电话,他和葛瑞帆正在南水市价位最高的皇比斯酒店订桌席,他一会开车过来接她们回去吃午饭。他好像很忙,话说得挺快,在她高兴地要告诉他她看到宝宝的情况时,他的电话刚好挂掉了。她稍微失落地嘟哝了一声:“这个欧阳彻。”
她们出了医院外面的街道上等欧阳彻,葛太太和陈阿姨左一个右一个扶她走着,生怕她一个不小心给摔了。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走路能力不健全的人一样,“唉哟,你们不用扶我了,我自己能走,别人还以为我是老太婆呢!”
陈阿姨憨憨地笑着,葛太太嘀咕道:“这孩子,说话也不注意措词,什么老太婆,我女儿年轻漂亮着哩。”
她蹭开她们的手,笑道:“妈,阿姨,你们就让我自己走吧,你们真的不要扶我,别人看了当笑话啦。”她故意装轻松地快步往前走去,一边回头对站在后面的她们笑了。
突然,葛太太和陈阿姨看到了什么,大惊失色,都冲她跑过来。葛太太喊着:“那辆车,小芊小心啊……”
她顿了下神,再回头一看,一辆银色的黑色新车气势冲冲地朝她奔来,像火箭一样刹也刹不住似的,她惊恐地张大了嘴巴,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车子撞到了她的身体。她觉得那一刻,街道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静得可怕,她居然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周围一下子黑了下来,黑暗把她包围地快窒息了!
她翻滚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她的肚子好疼好疼,她默念着:“我的宝宝,我的宝宝……”
“天啊,小芊,小芊!”是妈妈歇息底里的哭喊声,她从来没有听到妈妈这么可怕的哭喊声,满带着对灾难的恐怖和惊慌。陈阿姨也喊着:“小姐,小姐啊,小姐流血了!”
她疼得没有力气呼吸,模糊的视线望着那辆一点悔意也没有的黑车疾驶而去,它根本就没有要停的意思,它惊慌地逃走了。葛太太抱起她的头,哭天抢地地喊救命,她的腹部下面血流成河了。她晕了过去。
陈阿姨哭着打电话给欧阳彻,看见那辆逃走的黑车后面居然没有车牌子!新买的车没上车牌,在南水市,车牌暂时没办下来的新车是可以在街上通行的,只要在检查的时候出示驾驶人的驾照即可。陈阿姨注意到车子虽是新的,但是它的车后盖那里却有一个砸痕,皱巴巴的,凹陷了下去的地方挺大的,很是显眼。
幸而离医院不远,葛珊芊很快被好心的路人帮忙送进了医院。
急诊室外面的休椅上,葛太太一个人哭个不停。陈阿姨报了警,警察说很快到现场,所以陈阿姨留在现场里等警察。欧阳彻和葛瑞帆接到通知后急急地赶来了医院。
葛瑞帆一看到老婆靠着墙在哭,忙奔过去问:“小芊怎么样了?小芊和孩子怎么样了?”
葛太太扑上去,抓着葛瑞帆的胳膊,哭声更紧了:“血,血,她流了好多血啊,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的血。我的小芊!”
葛瑞帆一听,整个人都傻了,愣在那里,浑身就没劲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也会出车祸,那些报纸上电视上看到的车祸,居然有天也会发生在自家人身上。
欧阳彻心揪地紧紧的,电话里听陈阿姨焦急地哭喊他来,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葛珊芊到底有没有生命危险?他走到急诊室的门口,里面的动静一点也听不见,他无力地靠在门墙上,懊恼自己那会打电话给她,应该提醒她在医院里等着他来接的,如果他考虑的细腻些,就不会让这一切发生了。有些事情怎么净挑人不注意的细节上发生!
大约等了两个小时,急诊室的门开了!
一个医生和护士先出来了,他们显然很疲惫,一摘下口罩就猛喘了几口气。
“病人家属吗?”医生问道。
葛瑞帆和葛太太问:“我们女儿怎么样了啊?有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摇摇头:“大人的命是保住了,可是……”
“可是什么?”欧阳彻着急地问道。
医生神色凝重地看了看他们,又看向护士,护士小姐知道医生不忍心告知,只好沉重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从病人的伤势来看,她是被轿车的车头刚好撞到了腹位,撞击过重,病人严重失血。肚子里的宝宝没有保住。”
“天啊,我的孙子没了……”葛太太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晕了过去。
葛瑞帆忙扶住老婆,也急得快掉泪了:“医生,你们为什么不想想办法留住小孩!”
医生沉痛地说道:“这位先生,拯救生命是我们医者的职责,但我们真的尽力了,我知道你们很难接受这个事实,还是请你们节哀顺变吧。”
护士也说:“请节哀顺变。”医生和护士走了。
急诊室里的护士们推着昏迷的葛珊芊出来了,一个护士喊道:“病人家属赶快去办病人的住院手续。”
欧阳彻不敢置信地看着葛珊芊被推了出来,她的肚子变平了,孩子就这么失去了,她醒来一定会发疯的!
葛瑞帆扶着已经神智迷糊的葛太太,看着女儿面容惨淡,脸上还残留着血迹,心疼得差点晕倒。
欧阳彻嗓音有些沙哑地安慰道:“珊芊没有生命危险就好,我去办住院手续,也给伯母办张病床。”
葛珊芊失血过多,始终昏迷不醒,到第二天的半夜才醒了过来。病房里依然开着灯,明晃晃的灯光刺痛了她微微睁开的眼睛,她流了些涩泪出来。她慢慢地环视这个病房,是单人房,很宽敞,桌上还有装着水的玻璃瓶,瓶子里插着几支白百合。花的颜色纯洁如雪,真美。
欧阳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垂着头打盹,他的呼吸均匀而厚重,他应该累了吧。她心里忽而一暖,不自觉地伸出手要去摸他的头发,却蓦地意识到自己是出了车祸!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平平如也!
“我的宝宝呢?”她大叫起来,头疼也顾不上了,腾地坐直上半身,摸着肚子绝望地叫着:“宝宝呢,宝宝呢!”
欧阳彻惊醒过来,看到她醒了,抓住她的手惊喜地问:“小芊,你感觉怎么样?身体还难受吗?我去叫医生。”
她猛地拉住他,瞪大双眼逼问道:“谁偷走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小芊,你冷静些。”他痛苦地蹙着眉,抱住了她的头,“你听我说,只要你没事就好,你知道你爸妈有多担心你吗?我们都很担心你,你睡了两天了。”
他不敢告诉她,她流产的事实。虽然她也知道结果,但她实在不能接受这么残忍的结果!
“彻,我们的孩子去哪里了?”她放声大哭,“宝宝是不是不想见到他的爸爸妈妈,他为什么要离开我,我今天早上还看到他在我肚子里静静地缩躺着呢,他那么小巧可爱,娇弱地像一个小天使,谁忍心伤害他……”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车祸已经是昨天中午的事了。
他坐在床沿上,搂住她,亲吻她的额头,他也流泪了。在生命的脆弱面前,人真的无能为力。他也心痛失去孩子,那个他还来不及见到的小生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和葛珊芊的生活里,成了牵住他和她的纽带,却又悄无声息地从他们的世界中消失了。
她头埋在他的胸前哽咽地哭着,她的手指紧揪住他的胳膊,稍长的指甲隔着他的白色衬衫插进了他的肉里,衬出了点点火红的血迹。
肇事车没有车牌,大白天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向了葛珊芊,纵使有很多的目击证人,警察短时间内也很难找到肇事者。
欧阳彻一直坐在床上抱着葛珊芊,她哭得没有力气了就睡下了,他却只能保持同一个姿势不敢动,怕弄醒了好不容易睡着的她。人痛苦的时候还是睡着好啊,就不会那么难受了。他宁愿所有的痛都由他来承受,她受到的伤害太多了,他觉得自己有愧于她。
如果不是他三年前接受她,那么她不会怀他的孩子,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他不知道明天天亮后,她又会怎样地哭闹。
可是第二天天亮后,他迷糊中醒过来,蓦地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而她不见了!他紧张地奔出病房找她,喊她的名字,有个护士看见了提醒他不要乱喊,免得打扰到其他病人的休息。他便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找她,最终在医院后院里的草地边看到了她。她坐在草地边的坐休椅上,仰着头目光呆滞地看天,嘴角却是挂着傻傻的笑。他吓坏了,朝她跑过去:“小芊,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呢?”
她不理他。
他到她的面前,发现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片白云看,他心酸地叹了口气。
“芊,早上天气有点凉,跟我回去好吗?”他牵起她的手,要她起来。她不肯,指着天上的那朵最小的白云说道:“你看,宝宝在对我笑,他说妈妈,我在这里哦,你快过来和我玩呀。你看他多可爱,多调皮啊。”
他惊讶地看着她呆滞的眼睛,她这是怎么了?
他不安地横抱起她,送她回病房去,她身体很虚弱,不能着凉了。十月底的天气毕竟是很凉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葛珊芊精神失常了。十一月二号的婚礼取消了。
葛瑞帆和葛太太天天来医院陪女儿,每天都能听到她说:“宝宝是那朵小白云,他在看我笑呢,我不理他,他就会哭的。”葛太太每次听了,就躲到一旁抹眼泪。葛瑞帆心情自是沉重不已,公司的事也无心去管理,全交给老马暂时代理了。
欧阳彻回到安莎曼又有一堆事忙,一有空闲便去医院看看葛珊芊。
后来,葛珊芊的伤势没什么大碍了,可以回家休养,但她的精神受到的打击太重,整个人的精神整日恍恍惚惚的,只好转入心理医院治疗。
肖霖经常偷偷地去医院陪葛珊芊,趁陈阿姨在医院的空档里去见她,陈阿姨不认识他,他只说是她很好的朋友,陈阿姨看他对珊芊十分关心,也就没太在意他是谁了。
她一开始见到他,想不起来他是谁,还问他:“你是医生吗?”
他想了想,说:“对,我是你的专属医生。”
她就笑了:“你骗人,我见过你,但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好像对我很好,你是谁呢?”
她的手指在他面前摇来摇去,她也想不起他是肖霖了。
他握住她的手,拥她在怀里,静静地流泪了。
葛珊芊,你从来就没记住我,对吗?我是肖霖,最爱你的肖霖。
以后的路,由我来守护你吧,欧阳彻那个男人,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肖霖抱紧了她,暗暗地咬紧了嘴巴。